第175章 沧州好基,呸,好朋友(2) (第3/3页)
论武功。苗人凤将苗家剑的精要,一招一式讲给胡一刀听。胡一刀也把胡家刀法倾囊以授。
两人越谈越投机,真说得上是相见恨晚。两人喝几碗酒,站起来试演几招,又坐下喝酒。
说到半夜,胡一刀叫掌柜的开了一间上房,他和苗人凤当真同榻而眠。
有时苗人凤说在什么地方杀了一个凶徒,有时胡一刀说在什么时候救了一个苦人,说到痛快处,一齐拍掌大笑。
说到后来,苗人凤忽然叹道:“可惜啊可惜!”
胡一刀道:“可惜什么?”
苗人凤道:“倘若你不姓胡,或是我不姓苗,咱俩定然结成生死之交。我苗人凤一向自负得紧,这一回见了你,那可真是口服心服了。唉,天下虽大,除了胡一刀,苗人凤再无可交之人。”
胡一刀道:“我若死在你手里,你可和我内人时常谈谈。她是女中豪杰,远胜你那些胆小鬼朋友。”
苗人凤怒道:“哼,这些家伙哪里配得上做我朋友?”
他们说来说去,总是不涉及上代结仇之事。偶尔有人把话带得近了,另一个立即将话头岔开。这一晚两人竟没睡觉,累得我也在窗外站了半夜。院子里寒风刺骨,把我两只脚冻得没了知觉。
到天色大明,苗人凤忽然走到窗边,冷笑道:“哼,听够了么?”但听得格的一响,胡一刀道:‘苗兄,此人还好,饶了他吧!’我只觉得头上被什么东西一撞,登时昏了过去。
阎基拿镜子一照,半边脸全成了紫色,肿起一寸来高。他神色狰狞可怖,很是可怕,阎基这家伙是典型的小人,这下子还不对两人恨之入骨。
所以说,不要以为自己武功高就看不起小人。碰到小人定要一刀杀了,如此才没有后患,贺奇摸着鼻子如此告诫自己。
到得天黑,隔着板壁听得苗人凤说道:“胡兄,我原想今晚再跟你联床夜话,只是生怕嫂夫人怪责。明晚若是仍旧不分胜败,咱们再谈一夜如何?”胡一刀哈哈大笑,叫道:“好,好。”
苗人凤辞去后,夫人斟了一碗酒,递给胡一刀,说道:“恭喜大哥。”胡一刀接过碗来,一口喝干了,笑道:“恭喜什么?”
胡夫人道:“明天你可打败苗人凤了。”胡一刀愕然道:“我跟他拆了数千招,始终瞧不出半点破绽,明天怎能胜他?”
胡夫人微笑道:“我却看出了一点毛病。孩子,你爹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她最后一句话却是向孩子说的。
胡一刀忙问:“什么毛病?怎么我没瞧出来?”
胡夫人道:“他这毛病是在背后,你跟他正面对战,自然见不到。”
胡一刀沉吟不语。夫人道:“你跟他连战四天,我细细瞧他的剑路,果然门户严密,没分毫破绽。我看得又惊又怕,心想长此下去,你总有个疏神失手的时候,而他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但到今日下午,我才瞧出了他的毛病。他的剑法之中,你说哪几招最厉害?”
胡一刀道:“厉害招数很多,好比洗剑怀中抱月、迎门腿反劈华山、提撩剑白鹤舒翅、冲天掌苏秦背剑……”
胡夫人道:“毛病就是出在提撩剑白鹤舒翅这一招上。”
胡一刀道:“这一招以攻为守,刚中有柔,狠辣得紧啊。”
胡夫人道:“大哥,你用穿手藏刀、进步连环刀、缠身摘心刀这些招式时,他有时会用提撩剑白鹤舒翅反击。但他在出这一招之前,背心必定微微一耸,似乎有点儿怕痒。”
胡一刀奇道:“当真如此?”
夫人道:“今日他前后使了两次,每次背心必耸。明日比武之时,我见到他背心一耸,立即咳嗽,那时你制敌机先,不待他这一招使出,抢先用八方藏刀式强攻,他非撤剑认输不可。”
胡一刀大喜,连叫:“妙计!”
次日比武是第五天了。这天上午夫人没有咳嗽,想是苗人凤没使这招。
中午吃饭之时,夫人给丈夫斟酒,连使几个眼色,我在旁瞧得清楚,知是叫他诱逼苗人凤使出此招,以便乘机取胜。
胡一刀摇摇头,似乎心中不忍。夫人指指孩子,将孩子在凳上重重一摔,孩子大哭起来。我明白她的用意,那是说你如比武失手,孩子没了父亲,那可终身受苦了。胡一刀听到孩子啼哭,缓缓点了点头。
到第五天上,胡夫人瞧出苗人凤背后的破绽,一声咳嗽,胡一刀立使八方藏刀式,将苗人凤制住。
胡一刀抢了先着,苗人凤只好束手待毙,无法还手。
胡一刀突然向后跃开,说道:“苗兄,我有一事不解。”
苗人凤说道:“是我输了。你要问什么事?”
胡一刀道:“你这剑法反复数千招,绝无半点破绽,为什么在使提撩剑白鹤舒翅这一招之前,背上却要微微一耸,以致被内人看破?”
苗人凤叹道:“先父教我剑法之时,督率极严。当我十一岁那年,先父正教到这一招,背上忽有蚤子咬我,奇痒难当。我不敢伸手搔痒,只好耸动背脊,想把蚤子赶开,但越耸越痒,难过之极。先父看到我的怪样,说我学剑不用心,狠狠打了我一顿。这件事我深印脑海,自此以后,每当使到这一招,我背上虽然不痒,却也习惯成自然,总是耸上一耸。尊夫人当真好眼力。”
胡一刀笑道:“我有内人相助,不能算赢了!接住了。”说着将手中单刀抛给苗人凤。
贺奇微笑,“呵呵,还说你们不是好基,呸好朋友!”
苗人凤接了单刀,不明他的用意。胡一刀从苗人凤手里取过长剑,说道:“经过这四天的切蹉,你我的武功相互都已了然于胸。这样吧,我使苗家剑法,你使胡家刀法,咱俩再决胜负。不论谁胜谁败,都不损了威名。”
苗人凤一听此言,已知他的心意。
苗家与胡家累世深仇,是百余年前祖宗积下来的。苗人凤跟胡一刀以前从没会过面,本身并无仇怨。江湖上固然人言籍籍,苗田两家长辈突然同时不知所踪,连尸骨也不得还乡,都是胡一刀下的毒手,苗人凤却是将信将疑,素闻胡一刀行侠仗义,所作所为很令人佩服,似乎不致于暗算害人,只是几番要和他相见,始终不能如愿。
当下两人换了刀剑,交起手来。这一场拚斗,与四日来的苦战又自不同。因为两人虽然都是高手,但使的兵刃招数都不顺便,何况自己所使的一招一式,对方无不烂熟于胸,要凭这四天之中从对方学来的武功克敌制胜,那真是谈何容易?
苗人凤说,这一天的激战,是他生平最凶险的一次。胡一刀貌似粗鲁,其实聪明之极,将苗家剑法施展开来,竟似下过数年苦功一般,单以他用苗家剑破去山东大豪商剑鸣的八卦刀,就可想见其余。
苗人凤悟性没胡一刀高,幸好他十八般武艺件件皆通,胡家刀法虽是初见,但少年时曾练过单刀,总算在这点上占了便宜,所以还可跟他打成平手。
斗到午后,两人各走沉稳凝重的路子,出手越来越慢。
胡一刀忽道:“苗兄,你这招闭门铁扇刀,还是使得太快了些,劲力不长。”
苗人凤道:“多承指教,我只道已经够慢了。”两人全神拚斗,但对方招数若有不到之处,却相互开诚指点,毫不藏私。翻翻滚滚,又战数百回合,两人招数渐臻圆熟。
苗人凤见他的苗家剑法越使越精,暗暗惊心,寻思:“他学剑的本事比我学刀的本事好,时间一长,我少年时所练的刀法根基就要不管用,须得立时变招,否则必败无疑。”当下使一招‘沙鸥掠波’,本来是先砍下手刀,再砍上手刀,但苗人凤故意变招,先砍上手刀,再砍下手刀。
胡一刀一怔,刚说得声:“不对!”
苗人凤叫道:“看刀!”单刀陡然翻起,第二刀下手刀竟又变为上手刀。这是他自创的刀法,虽是脱胎于胡家刀法,但新奇变幻,令人难测。
倘若跟他对战的是另一个高手,多半能避过这招,偏偏胡一刀熟知胡家刀法,万料不到苗人凤临时变招,新创一式,一个措手不及,苗人凤的刀锋已在他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旁观众人,一齐惊呼,胡一刀蓦地飞出一腿,苗人凤一交摔出,跌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原来已被踢中了腰间的‘京门穴’。
范帮主、田归农和其他的汉子一齐抢上。胡一刀抛去手中长剑,双手忽伸忽缩,抓住众人一一掷了出去,随即扶起苗人凤,解开他的穴道,笑道:‘苗兄,你自创新招,果然厉害。只是我这胡家刀法,每一招都含有后着,你连砍两招上手刀,腰间不免露出空隙。’
苗人凤默然不语,腰间阵阵抽痛,话也说不出口。
胡一刀又道:“若非你手下容情,我这条左膀已让你卸了下来。今日咱们只算打成平手,你回去好好安睡,明日再比如何?”
苗人凤忍痛道:“胡兄,我出刀时固然略有容让,但即令砍下你的左臂,你这一腿仍能致我死命。瞧你这般为人,决不能暗害我父亲。你倒亲口说一句,到底我父亲是怎样死的?”
胡一刀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道:“我不是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么?你不相信,定要动武。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苗人凤大是诧异,问道:“你跟我说了?几时说的?”
胡一刀转过头来,指着旁边一人道:“你……你……”只说得两个‘你’字,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贺奇长身而起,笑道:“他奶奶的,看了几天的戏,终于到了我上场了。”
他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胡一刀身旁,指尖颤动,连点胡一刀数处大穴。随即他弹出一道真气,贯入胡一刀经脉中。
胡夫人又惊又悲,抛下手中孩子,走到胡一刀身旁。
贺奇单手一探,真气舒卷,将胡斐捞到自己手中。胡斐这孩子自小就不怎么聪明,难不成跟这次胡夫人仍在地上是摔了他脑袋。
嗯,大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