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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 凄凉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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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章 凄凉往事 (第2/3页)

辛瑛来到南边仓房之前,扭头观看,忽然倏的窜出大门,不知所踪。陈青桐与丁晴面面相觑,暗道:“她鬼鬼祟祟,究竟作甚?”二人虽然厌恶完颜乌蒙,料想他或因完颜玉真之事受到朝廷缉捕仓促出逃,为辛瑛所引来到甘家镖院藏身,但终究比那疯颠之鬼与白衣女鬼在此作祟胡闹的要好,于是任由他在贴墙小屋安歇。

    孰料二人方才宽心,又听得有人唱道:“诸灵听真,我自忏悔。”丁晴道:“不好,那疯颠之鬼又回来了!”陈青桐抱她入怀,低声道:“晴儿不怕,无论怎样,我都在你身边。”心中却是诧异无比,以为今晚天气爽朗,又多了个完颜乌蒙在此,四个阳间的大活人,阳气更浓,为何那疯颠之鬼犹自不俱,还敢飘然而至?

    他正胡思乱想,但见小屋木门大开,完颜乌台出来,骂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本王在此休息,为何念稀奇古怪、阴恻莫名的祭文?”

    丁晴叹道:“分明是他自己不知死活,偏偏要往恶鬼的爪牙上撞去,只怕是活到头了。”见陈青桐似乎有些焦虑,略一思忖,已然窥破得他的心思,叹道:“青桐哥哥,你究是菩萨心肠,不忍心见他这般陨命,有意相救,是也不是?”

    陈青桐点头道:“他肥胖笨拙,遇着疯颠之鬼,哪有逃脱的本领?”只觉得一只手臂被丁晴牢牢抱着,但见丁晴眉头微蹙,满目忧虑,愁道:“完颜乌蒙不是什么好人,素来作威作福、为非做歹,即便不恶贯忙应,他日也不得好下场。就算他真的死在了恶鬼手中,那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合该他的报应。你若去救他,岂不是‘救恶便是纵恶,纵恶便是作恶’?况且他死了大快人心,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断,叫我如何是好?”

    陈青桐听她说得有理,抱了她一抱,点头低声道:“不错,他是中山狼,我却不是什么迂腐南郭。”

    只听啊呀两声,二人心中一惊,往缝隙中一望。原来是疯颠之鬼与宗王爷乍一逢面,各自吓一大跳,掩面抱头,反向奔开。完颜乌蒙奔不过数步,踩着地上冰雪,扑通滑倒,仰面跌个笔直,半天爬不起来。疯颠之鬼亦然蹦蹦跳跳,摇摇摆摆地往暗处逃去,口中尖叫道:“我那三魂晃悠悠,如今七魄哪里寻?吓死我也,吓死我也。”

    丁晴见状,噗哧一笑,道:“鬼也会怕人么?莫非他不是鬼?”两人躲在暗处大乐。那完颜乌蒙只觉一股寒意瞬间渗透五脏六腑,全身血液几乎瞬间凝结,待过得小半日,好容易缓过神来,大着胆子睁眼四下打量,却不见得先前那疯颠之鬼的踪迹,颤颤巍巍立起身来,擦拭额头的冷汗,道:“星辰璀璨,哪里会有什么阴鬼?”他本是好色之徒,逃亡之时惶惶不可终日,此刻在甘家镖院歇息,暂且有了栖身之所,心中淫 念又生。他被疯颠之鬼骚扰,夜半时分反倒精神倍增,再难入睡,于是蹑手蹑脚往南边仓房走去,近得跟前,又搜寻得一根树枝,悄悄拨弄窗户,便欲往里细细窥探。

    丁晴眉头微蹙,哼道:“不想此贼好色如是,也亏他危难之时,还想着偷香窃玉之事。”只见窗户既高,完颜乌蒙身材矮胖,踮足翘首,费力不已,便搬来一块石头,垫在台下,陈青桐见他站在石上,举止猥琐,低声怒道:“他贵为金国王爷,全然不顾身份,干此下三滥的行径!”丁晴扁扁嘴,道:“正是,卑贱之极。”蓦然道:“青桐哥哥,那疯颠之鬼既不出来,又不吟唱,莫非果真被他吓昏了过去?”陈青桐见完颜乌蒙只累得气喘嘘嘘,冷笑道:“辛瑛脾性暴躁,幸好她莫名奇妙地出去了,否则完颜乌蒙若被发觉,只怕早被她一顿暴殴。”

    完颜乌蒙正在忙碌,听得后面有人哼道:“你这么笨,可要我来帮忙?”完颜乌蒙不及回头,道:“胡说什么?如此之事,怎可让人帮忙?真是可笑之极。”蓦然一惊:“这院中如何还有旁人?且是个老妪阴恻之声。”

    陈青桐与丁晴倚靠窗楣而立,见得白衣女鬼飘然而下,不偏不倚,正落在宗王爷身后,丁晴见了,颤声道:“他••••••他报应来得好快。”陈青桐见完颜乌蒙体若筛糠,状若扯线的木偶,分明也对背后异样有所察觉,道:“他生性贪婪暴戾,若被白衣女鬼引入碧落黄泉,只怕到了地府,十殿阎王爷公断清明,想必也对他厌恶不已。”就看完颜乌蒙猛然从石上跃下,亦不站起,就势往地上一滚,贴着墙壁,大骇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其实他正对着白衣女鬼,只觉此人面色苍白,恍惚金纸,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已然惊吓得黄白之物齐冒,待再看清她手中的小小招魂幡,更是大骇不已。招魂幡上垂悬一条纸带,上面隐约有些文字,陈青桐与丁晴相距甚远,看不清楚,只听得完颜乌蒙颤颤巍巍地念道什么“洗衣院”、“多福娘娘”、“皇妃”及“帝姬怨魂”云云,其余的便再也闻不得了。

    白衣女鬼距他三尺,歇下步来,森然道:“你是谁?”

    完颜乌蒙深吸一气,厉声道:“我••••••我乃是大金国的宗王爷,你若是人物,还不下跪?”他说着狠话,但语音颤抖,显见畏惧得紧。陈青桐与丁晴见他身处厄难之中,还要摆王爷威风,不觉面面相觑,暗道此人实在是不可救药。

    白衣女鬼冷笑道:“你年岁多大?”

    完颜乌蒙不知她究竟是何用意,也不敢故意隐瞒,道:“本王今年五十有二。”

    白衣女鬼道:“如此说来,当年徽、钦二帝被掳之时,你也正值血气方刚、精力充沛,是不是?”完颜乌蒙吓得魂飞天外,结结巴巴地道:“不错,本王乃是祁阳侯的三等爵位。”白衣女鬼冷森森地道:“那么金狗攻进汴梁,掳我皇帝,杀我百姓,害我姐妹,你也统统都有份,是不是?——你名下分了多少‘战利品’?”

    完颜乌蒙抖抖索索地道:“不多,不多!女子五十,绫罗绸缎十车,奴仆六十名!”

    白衣女鬼又道:“嗯,还算不错,说明你战功一般,当不如攻城略地所得封赏更多,是不是?我只是好奇,五十名美貌女子,你能应付得过来么?却不知她们怎样?可还令你满意?”完颜乌蒙道:“如何应付不过来?我每夜选十人,大享其乐。这些女子虽从汴梁夺来,但昔日乃宋朝的皇帝从江南之地选秀而得,个个都是水灵灵、娇滴滴的,无论如花的相貌、曼妙的身段,皆比女真妇人强上许多,委实让人销魂。可惜中间有几个委实是倔强得紧,无论怎样逼迫,俱不肯老老实实地顺从于我。他奶奶的,本王一气之下,便将她们手足分开绑缚,日夜糟蹋羞辱。后来又杀了几人,如此一来,余者方识时务,甘愿臣服于我脚下。”他想起当年往事,却浑然忘了他此刻正身处险境,脖子洗得白白净净,正凑在人家刀口之下,竟是愈说愈得意,想起当年那些宋朝美人的风姿玉容、娇 吟羞媚,不觉心中腾的升起一股欲  火,却也懊恼万分,心道:“老子为求江南之主,苦尽心思,筹划计谋,欲从完颜博烈下手,慢慢翦除完颜乌台与济南侯的势力,不想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却被完颜玉真那臭丫头逃了回去,拖延几日,竟在朝廷参我一本,削爵治罪。便连‘竹芦双怪’见势不妙,也舍我离去,从此不知所踪。我今日落得如此的下场,狼狈之极,那江南的无数美女,也不知何日才能复得?”

    陈青桐藏在窗后,听得他一人一鬼之间的言语,想起当日书上所读之事,勃然怒道:“不想当日摧残宋室无辜妇女他也有份!果真是罪大恶极,不可宽恕!晴儿,我听你的话,说什么也不去救他,让他快受报应!”丁晴见他咬牙切齿,不知是惦着什么仇恨,隐约觉得外面二人所说,俱是几十年前的旧事故典,与他这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又有何干系?疑惑之下,也不敢相问,低声道:“好,这宗王爷是色鬼恶人,白衣女鬼若是能够将之除去,也算得为世间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其实陈青桐所恨所恼,乃是当年“靖康国难”的一段旧事,但因此事于之大宋,实在是莫大的羞耻,于是无论正史或是野史,尽皆极力规避,理学儒家记吏史官,俱是默契一心,不肯书面具载。只是事实浩瀚彪柄,不容抹煞,岂能置若罔闻?只说北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汴京终于城破,金兵攻入北宋首都开封大肆屠杀、兵火涂炭之时,共掳得后妃、帝姬三千余人,男女宗室四千余人,贵戚五千余人,并挟持各类工匠约三千余人、教坊三千余人,自民间掳掠美女无数,此外尚有大臣、宗室家属数千人一并押向五国城中。彼时金国两个带兵的元帅,左元帅粘罕,居于汴京城西南青城;右副元帅斡离不,住在汴梁城东北五里的刘家寺,二人皆粗蛮好色、凶残暴戾之徒,但凡女俘,尽皆集中于这两处。

    金天会五年二月,《开封府状》记载,已纳女俘一万一千六百三十五名,其中帝姬二十一人,皆是徽宗亲生之女。徽宗有女二十六人,其中早夭四人,最小之女方足满月,北行时流离颠沛,最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余者如柔福帝姬,言曰:“柔福帝姬,十七岁,即多富、嬛嬛”。由城破日,劫难始降,至天会五年四月一日,伴徽、钦二帝北行,其间女俘饥寒交迫,又被看护金兵肆意奸  淫 侮 辱,手段变谑残暴,死亡极多,尸骸累于路旁,不及掩埋。帝姬身份高贵、气质优雅,貌美婀娜,更是群狼口中美食,金贼剥其衣裳,时时强与之交  媾,极尽禽兽之事,摧残之下,帝花莫不颜色憔悴,早早凋谢。若《南征录汇》详载:“(二月)二十日,信王妇自尽于青城寨,各寨妇女死亡相继。”“ (二月)二十四日,仪福帝姬病,令归寿圣院。”随后死亡,年方不过十七。“(二月)二十五日,仁福帝姬薨于刘家寺。”年方稍逊,不过十六。“ (二月)二十八日,贤福帝姬薨于刘家寺。”

    又《青宫译语》载:“天会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午,国相左副元帅、皇子右副元帅命成棣随珍珠大王、千户国碌、千户阿替纪押宋韦妃、邢妃、朱妃、富金嬛嬛两帝姬、相国王赵梃、建安王赵楧等先至上京。”珍珠大王者,即金军大元帅宗翰的长子,宋韦妃为康王之母,邢妃为康王之妻、朱妃为郓王之妻、富金嬛嬛两帝姬俱是康王之妹。宋韦妃年老色衰,不为金兵中意,其余女色,尽皆难以幸免,若“二十九日,邢朱二妃、二帝姬以堕马损胎不能行。”奸 淫二月有余,皆怀身孕。金人亦然为之美女争风吃醋,不惜拼刀搏抢、血刃手足。如三月四日,众俘于津滑县间渡过黄河,其“万户盖天大王迎侯,见国禄与嬛嬛帝姬同马,杀国碌,弃尸于河,欲挈嬛嬛去,王以奉诏入京语之,乃随行。”盖天大王不仅横刀夺爱,且逼迫康王赵构之妻邢妃,强暴奸 淫,过汤阴县时,邢妃欲自尽,为人所救,不得死。

    陈青桐虽为大宋子民,对前朝的徽、钦二宗绝无惋惜,以二帝贪逸好色,宠幸奸佞,误国误民,便被金人捉去,死在五国城,那也是善恶报应,怨不得别人,“只是多少妇女何其冤枉,被那许多的狼子狗贼凌辱欺侮,按于床榻,号动彻天,竟无人能救。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无穷苦楚,皆是那两个狗皇帝所赐,还有禽兽金贼,各俱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恨。”所以后来他听人说起,道那徽宗活活被冻死,尸身扔入炕中压榨灯油;钦宗在马上被人射死,唏嘘之余,竟有说不出的痛快,但转念一想,心中也还是不禁隐隐恻然。

    完颜乌蒙昏聩无比,毕竟不是笨蛋,他说道得意之处,偷眼瞥去,顿时一个身子若被寒霜冰冻堪堪凝结了一般,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得了。那白衣女鬼手扬招魂幡,任其在风中自由舞动,脸色铁青,更添几分惨淡神气,说不说话,倒比她阴恻恻地说上十句、一百句、一千句的狠话还要让人幸悸惶恐。完颜乌蒙站立不得,逃走不能,这番煎熬若在第八层地狱一般,苦不堪言,又过得稍时,见那白衣女鬼半白华发随风飘洒,落下之时,便似有魍魉气息吐纳,心中瞬间颤巍抖索,再也按耐不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究竟是人是鬼?”言罢,蓦然好生后悔,暗道:“她说与不说,皆得自便,好歹如此僵持,虽然难受,毕竟不伤性命。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一言二语不慎,要是惹恼了她,将那吓人的招魂物什打下,岂非就将我性命取去了?”

    他暗暗揣测,听得白衣女鬼嘴唇微张,仿佛吐出一个字来,机伶伶地到了一个寒战,拱手道:“是,是,大仙请讲,本王,小人洗耳恭听。”

    那白衣女鬼喟然一叹,明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但在这位落势的宗王爷察来,双颊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一股阴风鬼息,透骨三分,似附骨之蛆,驱之不散,听她道:“我是人是鬼,你听我细细说来,只是罗嗦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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