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微空蕴形 (第3/3页)
很笨拙,他难堪地现出无可奈何的羞愧笑容。“你看,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呢!”但莎白娜对他温柔的态度很有好感。
“不,我跳得尽兴,你是个体贴的好舞伴。”她诚挚地说。
“要是我继续献丑,肯定会踩疼你的脚,尽管这似乎是多余的担心,可我看你的确有点累了,要不再坐回去,怎么样?”他托住女士柔软的手,闻到莎白娜散发着一种妙不可言的淡雅清香,好象是她自然的体香。
“嗯,好的。偷偷告诉你,其实我穿的拖鞋上的凉绳都快断了。”莎白娜用对待忠实的亲弟弟的语调愉快地说,因为浴袍拖地所以看不见脚。
沙修斯听了调皮地笑道:“那我可得把你抓牢点了。”莎白娜也在嗓子眼里笑了笑。
笑逐颜开的歌丽希娅从几个容光焕发的小伙子的包围中溜出来,看见沙修斯和那个女人无拘无束地交谈,反而更不高兴了,噘起嘴恨恨地咕噜着,火气特别大。
“跳舞吗,歌丽希娅?”意识到的沙修斯伸出手。
“不用了!”歌丽希娅气呼呼地说。“我没兴趣。”
不只是提夫林,许多敌视的目光都落在沙修斯一个人身上。
虽然不少希尔凡沙赫的当地人既粗鲁又顽固,但莎白娜的清新脱俗使人油然地产生距离,不敢任意放肆。在这热情洋溢的夜晚,径直落地里的人们手舞足蹈,彼此吵着、笑着,捶打桌子,发泄心头的快乐,不协调的、粗俗的、饱含醉意的歌声四面八方响着,舞蹈结束后,大家又鼓掌欢呼了一阵子,接着相互祝酒,有人轻快地哼起饮酒歌来。
唯独那群尼科亚士兵越发显得格格不入,这些家伙是军队中的渣滓和无用之物,代表凡事“较坏”的方面。其中领头的是占过歌丽希娅便宜的身材魁梧的大个子,脸上有道用针缝过的紫色伤疤,他大口大口地喝酒,狼吞虎咽,还不时戏弄偎在身上发出职业性喘息声的女人。但他并不以此为满足,当贪婪的视线漂移在餐厅内,沙修斯便成了理所当然的最碍眼的目标。那两个最漂亮、不必说希尔凡沙赫、在整个尼科亚也罕见的美女居然围着乳臭未干的小子打转,从他卑鄙的眼里看来简直不可饶恕,他把杯子往地上一摔。
“坐到我腿上来,妖女!”他嘴角流着酒沫,张开口就臭烘烘。“我有结实肌肉,力大无穷,保证让你销魂的技巧,好好想象一下,那弱小子能比吗!”看来很野的歌丽希娅更适合他的胃口。其他乐呵呵的士兵荒唐地发出嘘声,比划着不雅的动作。
按照提夫林的脾气,被称呼“魔女”或“妖女”,无论如何都会勃然大怒,从前很多口无遮拦的冒失鬼一个个痛苦地倒在她脚下。但沙修斯对她的冷淡令人生气,又不免要嫉恨莎白娜的典雅,所以她硬是按捺下不悦,虚情假意地朝士兵投了个欣赏的目光。
士兵发现轻而易举,不禁得意洋洋,他的同伙也翘指夸赞,免不了要得寸进尺。他扶着椅背站起来,迈出夸张的脚步,狞笑的嘴一直咧到耳根。
“来吧,让我好好亲亲你,”士兵有恃无恐地说;“我们痛快一番。”
歌丽希娅觉得好玩而且刺激,示威地朝沙修斯扬了扬头发,尖尖的手指搭在脸颊上。“喂,大兵!你的吹嘘多半只是夸大其词吧!”
士兵马上炫耀似的蜷曲手臂,摆出健美的架势,鼓起没有护甲保护的衣袖下的肌肉。几个女侍停下步子,年轻的姑娘飞红了脸。不可否认,他壮硕的体型的确值得某些女人共度良宵,歌丽希娅吃吃笑着大胆地抬手去捏,唇角荡漾着放浪的笑容。
沙修斯用含讥带讽的神气静观其变,他还不至于傻到看不出提夫林的用意,但他装聋作哑,不愿被歌丽希娅套牢,加之莎白娜一直有趣地瞅着他,带着几乎像是姐姐对待顽劣弟弟的宽容的笑容。她没有主动询问沙修斯和提夫林的关系,把眼前情景当作情侣间的龃龉,仿佛已经断定沙修斯是个轻率的年轻人,否则怎么和魔族血统的歌丽希娅拈酸吃醋。
斯特芬斯用颤抖的短小的手捋着嘴上的胡子,唯有他把整场闹剧看成一出茶余饭后的小插曲。自不量力的士兵简直自寻死路,卖弄风情的提夫林也贻笑大方。更令龙学家好奇的是沙修斯的寡欲,没有几个男性能拒绝这个尤物的挑逗,况且不少巨龙也惯于和其他种族的顶尖美女耳鬓厮摩,往往来者不拒,他知道的就有两只邪恶的红龙,尽管更强大的虹彩龙(天幸他们)维持绝对的中立,但并不妨碍他们与类人生物缔结姻缘。
士兵差点贴在歌丽希娅身上,深深地、情不自禁地嗅着提夫林迷乱的香味。
他又将不规矩的手向歌丽希娅背后伸去,企图抚摸她的臀部。歌丽希娅果断地啪得一下打开,可她脸上的笑意未散,使士兵以为这只是打情骂俏。“好姑娘,我懂你在大庭广众下害羞。”他暧昧地说。“老板,给我开间房,直到明天早上。”他又试着搂抱她。
“滚!你这恶心的巴佬,下流坯子,给我拎裙角都不配。”
歌丽希娅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脸上刻薄的恶作剧似的表情完全掩饰住。由于太不可思议的缘故,士兵甚至继续转胳膊,他的同伙反倒抢先叫嚷起来,士兵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勃然大怒,露出一股凶狠残暴的劲儿,就跟洗劫被攻陷城市时杀戮平民一个模样。
士兵瞥了躲到沙修斯背后的歌丽希娅一眼,断定一切受年轻人指使,自己不单被欺骗,而且被十分丢脸地戏弄。“好,你们有胆!”他狰狞地说,“但找死!”
他凶悍地抽出长剑,想也不想就朝沙修斯砍去。莎白娜吃了一惊,不像歌丽希娅和斯特芬斯那样有把握,手心捏了一把汗。
沙修斯虽然不是酒馆旅店里的打架高手,也只有很少的近战经验,但他曾经见识凯森和费立蒙的高超技艺,而且成为虹彩龙后自己也在战斗上有了长足的进步,龙本来就是强力肉搏的专家,转化仪式过后他自然而然地接受这份天赋,何况龙之墓地守护者对他的教育也颇具成效,龙的优势就在于比战士更强的肉搏能力以及与法师相媲美的法术能力。
士兵的长剑劈向沙修斯的脖子,他把头一歪就闪过去,对方回手再想攻击,已经被他紧紧地抓住手腕,士兵目瞪口呆地愣住,压根没料到年轻人的反应比闪电还迅速。
一时之间,旁观者们都太过惊讶以至于鸦雀无声,捂住嘴互相征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只有斯特芬斯不以为然,龙学家回了莎白娜一个尽管放心的笑容。众目睽睽之下,沙修斯也不好将手臂变成龙爪,他拉着士兵的右手把人提起来,顺便夺走武器。
这个士兵比沙修斯矮许多,双脚在空中胡乱蹬着,年轻人轻易地将士兵的头举在面前。悬空的人痛苦地惨叫着,因为手腕彻底被捏碎了,沙修斯倒不是有意这么做。
眼见同伙的丑态,其他士兵都愤愤地叫骂着,污言秽语洪水般泛滥,但他们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动手,生怕不小心伤到一声声呻吟的人。
沙修斯的本意并不想惹是生非,他将人往上一抬,直接丢给虎视耽耽的那五个。受伤的人被七手八脚地接住,慢慢放到椅子上,这人刚刚侥幸脱险,就哀嚎着丧失理智,报仇心切得指挥同伙围攻年轻人。沙修斯失望地叹了口气,愚者果然不值得被指望。
在这室内空间使用魔法是危险的,他也不情愿泄露底细,所以告诫自己必须严守界限。对手们谨慎地逼近,最前面的士兵吸取了领头人的教训,远远地隔开距离只以长剑直刺,不敢再横过来砍。沙修斯让开剑尖,眼明手快得凭拇指和食指夹住剑身,轻轻地向后一拽,士兵没有松手,整个人就飞起来,跌到一张狼藉的桌子上,酒和残汤溅得浑身都是,刚要爬起来,又被幸灾乐祸的歌丽希娅压下去,她当然得意了。
沙修斯也不得清闲,因为其他士兵很快便恼羞成怒地跳过来。他啼笑皆非地意识到这与六年前如出一辙,总要心甘情愿地陷入别人惹出的麻烦。他抽出带鞘的曲剑,这逆弯的工具用他的爪制造,异常锋利,其他人都没发现他把武器藏在哪里。他站在原地先发制人,把对方的攻击分毫不差地遏制,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挨上犀利的一击,虽然未见锋刃的割伤,但手背上照样又红又肿,几乎握不住长剑。
沙修斯粉碎了对手结合起来的力量,他提着一个士兵的腰带把那人扔到楼梯上,撞坏了木头扶手,吓坏的家伙哇哇大叫,又头下脚上得滚下来,跌在一个女侍身上。
士兵顾不得体验软绵绵的触感,粗暴地将侍女推倒,他才好站起来。可侍女不肯忍气吞声,哭闹着一把拉下他的护胫,士兵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打了女侍一巴掌,顿时皮开肉绽,鼻子嘴角鲜血直流,原本观望的希尔凡沙赫男人们再也坐不住了,为维护希尔凡沙赫的女人的安全和容貌,对那士兵拳打脚踢,勉强睁着眼睛的女侍也浑水摸鱼使劲拧抱头人的大腿。
“情场变成了战场。”歌丽希娅故作可惜地说,但是当闲暇之余的沙修斯拿眼睛认真瞪她时,就低下头不敢吭声了。说来也奇怪,沙修斯因为克制的动作反而显得有些冷酷。
当沙修斯打倒倒数第二个士兵时,余下的领头的家伙恢复了体力和意志,但不是理智。这人小心翼翼地朝门口方向走,让别人统统以为他只想逃跑,但他居然丧心病狂得用哆嗦地左手砸出爆炸药水,不管为他买力的同伙和遭殃的平民,只求发泄的痛快。而且他并非直接扔向沙修斯,刻意让年轻人束手无策。一旦丢出手,他飞快地拉开门逃之夭夭。
除了沙修斯他们几个和被遗弃的士兵,普通人并不晓得爆炸药水的厉害,大多数根本没注意。年轻人在最后一刻直接通过心灵感应遥控伊恩千钧一发得跳起来凌空接住,斯特芬斯和莎白娜才放下忐忑不安的心,他们与沙修斯、歌丽希娅不同,对火焰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不过假若真的爆炸了,大家都可能受伤,甚至无辜的人送命。
这是令人发指的凶残行径,其他士兵垂头丧气地溜掉。他们势单力孤,害怕发怒的平民明白过来向他们索命。沙修斯没有渲染,从伊恩手里接过把它收起来。
“马上会不会再有士兵来,那不是肯善罢甘休的家伙。”歌丽希娅讨好地问。
沙修斯想了想后摇摇头。“应该没了,我想另外的士兵也饶不过他。”
“简直是场灾难,那些士兵太坏了。”当歌丽希娅想推卸责任时,她轻巧地说。
“还不都是你惹出的麻烦!”沙修斯声色俱厉地责备道。她试图向他皱一下俏皮的小鼻子,这是个撒娇的表情,但很生气的沙修斯不为动容。歌丽希娅盯着他冷冰冰的、神情紧张的脸,失望地讥讽道;“你干嘛对我凶起来,你觉得自己够资格吗!”她不停发牢骚。
“是的,我们起先就没有关系,”沙修斯干脆地对歌丽希娅说:“我居然笨到管你的闲事。现在你可以去找别的男人了,就跟刚才一样。”他鄙夷地扭过脸去。
“你还好吧,女士,要是你没太受惊的话,”沙修斯挽起莎白娜的胳膊。“我想请你去外面透透气,里面真的是乌烟瘴气。”莎白娜直直地凝视沙修斯的眼睛,嘴唇弯成一个接受的微笑,她的眼睛接着却转到赌气的歌丽希娅身上。“只是合适么?”
第二天早晨他们出发时,歌丽希娅已经不辞而别,沙修斯没有发表什么言论,话也很少说。纵然不欢而散,原本就不是同一目标,提夫林大概去寻找失落的次元宝石了。
他们出了城门,从台曼山脉吹来一股清爽的凉风。在点缀着暗蓝色云朵的空中,下沉的爱芙瑞妮月亮和几颗不甘寂寞的夜星仍低低地嵌在优美的风景画里。
“但愿她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顺利返回家乡。”沙修斯默默地说。他预感到歌丽希娅的事情似乎不会这么简单,但无关紧要,他没有留恋,就像他再也不来希尔凡沙赫一样。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希尔凡沙赫将继续和沙修斯这个的名字扯上联系,最终成为一次伤心之旅,希尔凡沙赫的蛛网,不是几年能理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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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雾之塔:希尔凡沙赫的法师组织,建立在城市西南十六哩的维恩断崖边缘,因成年累月为雾气环绕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