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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官差上门 (第1/3页)
顾青瓷那夜如同鬼魅般现身又离去,留下的不仅是地板上那摊早已干涸、只余一圈深色水痕的污渍,更有一片无形却沉重如铅的、弥漫着潮湿与未知气息的疑云,沉沉压在周绾君的心头,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倍感艰难。那句“小心身边最信任的人”与“镜像未必是假的”,如同两颗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她脑海中日夜不休地扩散、回荡,搅动起沉积的恐惧与猜忌。她看待周遭一切的目光,都蒙上了一层无法拭去的、带着惊疑与审视的阴翳,仿佛每个人都戴着精巧的面具,每件事都笼罩在扭曲的光影里。冬梅依旧如常伺候,晨起梳妆,晚间歇灯,端茶送水时指尖的温度,铺床叠被时轻柔的动作,言行举止与往日并无二致,甚至因周绾君近日愈显的“病弱”与沉默,而愈发显得小心翼翼,关怀备至,那眼神中的担忧不似作伪。然而,越是这般无懈可击的“正常”,周绾君心底那份源自顾青瓷警告的寒意便越是深重刺骨。她开始像一个最苛刻的鉴赏家,用放大镜审视着冬梅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每一次眼神的流转,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属于非人存在的破绽,却总是一无所获,这种无迹可寻、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反而更添了她心底那份无处着力的恐惧与自我怀疑。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无朋的、无形的蛛网中央,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看似寻常的物事,都可能缠绕着致命的丝线,隐藏着她无法理解、也不敢深想的恐怖真相。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猜疑、等待与内在的撕裂感中,王府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水面,被来自外界的一股强硬力量,骤然投入了一块裹挟着风雷的巨石。
这日清晨,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透了污水的棉絮,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雕龙画凤的飞檐,空气闷热而潮湿,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与不安。王府门前那对常年沐浴在香火与敬畏目光中、显得威风凛凛的汉白玉石狮子,似乎也因这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的天气,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失去了往日睥睨众生的神采。然而,一阵急促而有力、打破了清晨宁静的马蹄声,混杂着官靴踏在门前青石板上发出的、特有的铿锵而整齐的声响,由远及近,如同战鼓擂响,骤然撕裂了这份死寂的压抑。
数名身着统一皂隶公服、腰佩象征律法威严的铁尺与沉重锁链的官差,在一个面容精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中年男子带领下,步履生风,径直来到了王府那朱漆铜钉、气势恢宏的大门前。那为首的中年男子,并未穿着寻常捕快标志性的公服,而是一身利落的藏青色劲装,外罩一件半旧却浆洗得笔挺的玄色细布斗篷,腰间悬着一块黑沉沉的、似乎有些年头的木质腰牌,上面用某种古老的技法,阴刻着复杂而难以一眼辨清的纹样。他面容瘦削,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古铜色,嘴角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如同刀刻,勾勒出坚毅与不苟言笑的冷硬性格,尤其那双微微内陷的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四射,锐利得仿佛能剥开层层表象,直刺人心最隐蔽的角落,正是京城刑部之下,以善破奇案、铁面无私、手段老辣而著称的韩擎韩捕头。
门房的老苍头不敢有丝毫怠慢,隔着门缝觑见这阵仗,心头便是一凛,急忙跌跌撞撞地入内通传。不多时,王老爷与大夫人在前院用来接待贵客的正厅,面色各异地接待了这群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周绾君彼时正在自己那方狭小庭院中,对着几株蔫头耷脑的晚香玉出神,远远便听到了前厅传来的、不同于往日访客觥筹交错的、带着肃杀与冰冷秩序的气息。她心中莫名一紧,一种混合着期待与恐惧的不祥预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而上。她寻了个查看库房新送来夏布料子的由头,带着始终垂首敛目、姿态恭谨的冬梅,悄无声息地移至正厅一侧用来暂时休憩的偏厅。那里与正厅仅隔着一扇巨大的、雕刻着《韩熙载夜宴图》局部场景的镂空紫檀木屏风,繁复的镂空处既能隐约听到前厅的对话,捕捉到语气情绪的细微变化,又能很好地隐匿身形,如同一个置身事外却又洞悉一切的旁观者。
正厅之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昂贵的紫檀木家具散发着幽暗的光泽,博古架上的珍玩沉默不语,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王老爷端坐主位太师椅,手边放着一盏刚沏好的、热气袅袅的君山银针,面色还算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端着那薄如蝉翼的甜白釉茶盏的手指,却不自觉地微微用力,紧捏着杯壁,指节因用力而隐隐泛白,泄露了内心的波澜。大夫人则坐在他下首另一张同样材质的椅子上,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雍容华贵模样,一身暗紫色缠枝莲纹的缎面衣裙衬得她肤白如雪,手中那串油光水滑的沉香木佛珠在不疾不徐地捻动着,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咔嗒”声,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官差的肃杀,都与她无关,都扰不动她内心的那片“净土”。
韩捕头并未客套,甚至连座椅都未沾,直接开门见山,声音洪亮而带着公门中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冷硬:“王老爷,王夫人,打扰了府上清静,还望海涵。近日漕运上接连出了几桩不大不小的案子,牵扯到一批来路不明货物的诡异去向,以及几条死状不明不白、透着蹊跷的人命。经多方查证,涉事的关键人物,码头上的刘把头,与贵府似乎往来颇为密切,账目、人证皆有迹可循。下官奉命前来,例行查问几句,了解情况,还望二位坦诚相告,予以配合。”他口中说着“例行查问”、“了解情况”,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般,毫不客气地在王老爷和大夫人的脸上、身上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丝肌肉的牵动、眼神的闪烁,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剖析开来。
“刘把头?”王老爷眉头微蹙,抬手抚了抚修剪整齐的短须,似乎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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