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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西枕清流 (第1/3页)
桐柏之津,数十骑踏起烟尘。
“聿聿~!”
盘缰勒马,伴随马嘶之声,众皆翻身而下。
早有人候在堤岸,将马牵走。
渡口的人不少,除了不怕冷的江湖大汉,船工商旅都着厚衣,否则可扛不住冷彻入骨的河风。
每日从渡口坐船南下的大有人在,什么大族豪商,江湖门派,那都没啥可稀罕的。
常在渡口混饭吃的,早就司空见惯。
但是,
今天来的这一伙人实在惹人眼球,那些走在一起的魁梧壮汉且不提,为首那位白袍青年只在下马瞬间,就把人的目光勾了过去。
在淮安郡,可少有这样的人物出现。
他们正朝着泊岸的大船走。
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候在大船上着武服的汉子跳出甲板远远相迎。
渡口上不少老人眼睛一直,这.这不是弋阳的卢大侠吗?
自汝南大贼被灭,淮水上游南北两岸的渡口,很多渡船都被这位卢大侠照应,老船家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这么一看,那气质出众的青年就更不简单了。
渡口虽然热闹,倒也没人凑上去。
当个新鲜热闹瞧瞧吧。
就是叫一些路过的大隋少女们难以释怀,比如几位从淮安治所比阳城走出来的姑娘,一路目送,直到那人上了大船。
“管家,那郎君是谁?”
淮安太守府车驾旁,有一颇为秀气的姑娘不禁出声询问。
她旁边的几位朋友,也都兴趣盎然。
老管家见识不俗,却紧张兮兮:“那是从南阳城来的大人物,连卫太守也不敢怠慢,老朽不敢乱说,您要是想打听,只能朝太守去问了。”
卫太守之女正要说话。
似因几人目光太盛,船上那人朝她们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这一下,真是桐柏渡口初相见,一遇周郎误终身。
几位姑娘望着他转过头去,听到篙师振楫,见樯帆初张,淮水寒涛,涌似奔马,那道身影顺流东下,背影被一众大汉挡住,再难见到
卢祖尚朝着渡口后方望去一眼,夸张道:
“师叔还是收敛魅力的好,否则江淮两岸,不晓得有多少姑娘要黯然神伤。”
他这一句“师叔”叫得太顺口。
顺口到天经地义,连周奕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弋阳,卢祖尚乃是仅次于师父松隐子的第二高手。
他修道门内功,岂能不知这位师叔的改变?
那日光山初见,虽看不透师叔的底细,却也不像今日这般,那种深邃气质,便是师父久坐青松观,也找寻不得。
可想而知,该是多么高的武学造诣。
“劳烦你跑一趟。”
“欸,不打紧。”
卢祖尚又透露:“师父几日前已写信寄送巴蜀,他老人家与袁天罡道长交情甚笃,知晓这桩情义,只待师叔过了三峡,袁道长必然热情相待。”
“我就不去光山了,你帮我谢一声。”
周奕从怀里掏出薄册:“这是我练坎离剑罡的一些感悟,也给松道友,可惜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没达到剑罡同流的境界。”
这.这.?
卢祖尚脸上的肌肉一抽,心想“这时间很长吗”?
师父练了一辈子,也没有剑罡同流。
楼观道的镇派绝技,那是要无数岁月打磨的。
不过,他瞧着便宜师叔的表情,真不是装的。
他就是嫌慢。
暗自叹了一口气,把师叔从“人”这一栏排除,心中好受很多。
毕竟,他尝试许久,连离火剑法都没练成。
把薄册放在衣服内夹收好,忽又道:
“听说杜将军正在六合一带用兵,或想西枕清流。”
周奕朝卢祖尚瞧了一眼,他既然关注这些事,想必已是知晓南阳内情。
“可是有什么不妥?”
卢祖尚稍露严色:
“清流势力较为复杂,牵扯大江联十多家门派,清江派、苍梧派、江南会、明阳帮,田东派等,虽不属于八帮十会,但合在一起,力量可就大多了。”
周奕有些印象,这帮人曾一路追杀跋锋寒,追着他到处跑。
“除此之外,还有难缠的琅琊贼寇。
贼寇武功不俗,不乏一等一的高手,与周围势力多有牵连,其中就包括在庐江郡的义军首领张善安。”
“看来你做了不少了解。”
卢祖尚解释道:“我曾和大江会一道朝庐江做酒水生意,这张善安,还曾与我闹过矛盾,故而知道一些。”
“前些日子,杜将军从淮水南下,叫我遇上了虚先生,一番浅谈之后,我便多生想法。若师叔欠缺人手,我可带人越过开化,直入庐江。”
“如今无有汝南贼寇之扰,我正好能腾出手来。”
卢祖尚并非随口一提,而是做过深思熟虑。
从桐柏到弋阳这一段路上,他绕着江淮近况聊起很多话题。
在黄水渡口下船时,周奕对他没做多余交代,还是以稳住淮水上游局势为重。
渡口边,义阳郡丞王弘烈等候许久,特来为周奕饯行。
他是卢祖尚极为亲近的朋友,虽是郡丞,势力却比太守还大。
王郡丞什么废话都没说,只是送来美酒。
望着大船再度起航,完成任务的卢祖尚与王郡丞交流一阵,便直返光山。
他骑马来到青松观,将周奕所给薄册递交松隐子。
之后,他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师父从申时直到天黑,眼睛一刻不离那些册中小字。
掌灯时,卢祖尚实在憋不住:
“师父,你怎如此痴迷?”
许久未曾说话的老道长叹了一声:“世上果有奇才,巧思天授,简单的道理也能入木三分,非是寻常之人能得见。”
“嗯?”
卢祖尚有些不信:“难道周师叔短短数月,在楼观剑罡上的修炼,能比您还深刻?”
“凡事不能全以时间长短来计较。”
松隐子道:“我要再写两封信。”
“寄给谁?”
“其一还是寄给巴蜀袁道友,其二嘛.”
松隐子一脸严肃:“我要寄给宁道兄。”
“这是作甚?”卢祖尚一头雾水。
“我要对宁散人说,他已经老了。”
卢祖尚连连摇头:“您这样不好,会给周师叔招惹仇恨。”
松隐子再看册上小字:“在为师心中,周道友已经是我道门第一人。当年你师祖都办不到的事,他或许能办到。”
“就算偏私,我也要支持。”
“我可还记得,当初为师说出本门承袭时,宁道兄想了半天,再瞧瞧周道友,张口便答,这差距好大。”
“借你刚才的话来评,宁道兄这么多年的见识,怎还不及周道友的?”
原来师父一直记得这桩事,他老人家对于道承,不是一般的看重。
可惜自己没有练剑罡的才情。
卢祖尚读懂了师父心迹:“宁散人看了您的信,会生气吗?”
“不会不会。”
松隐子没好气道:“他岂会缺这点气度?”
“我倒希望宁道兄因此好奇,将视线从佛门转到道门天才身上,如此一来,对于周道友的事,才算大有裨益”
……
过了淮南到钟离,刚一泊船,周奕便听到有人操着吴音唱念渔歌:
“淮水汤汤,冬日夜长。一苇所如,江海为乡”
他从大船船舱中走出,见到渡口有数艘渔船划过。
这时夕阳沉浦,暝色四合,偶见孤鸿掠水,冻鲤跳波。
此情此景下,周奕也生出漂泊异乡之感。
忆昔大禹疏川,凿龙门而导淮泗。建安诸子,临清流而赋慷慨。
他啧啧而叹,似乎闻到一阵从下游通济渠吹来的腥风。
二目扑闪,像是看到百里外,孟让正与隋军大战的场景。
才一下船,就有人迎了上来。
那人胡子拉碴,一看就是杜伏威手下的猛将阚棱。
钟离津渡人多眼杂,不少人投目张望。
此地局势混乱,几番易手,算不上江淮军地盘。
而且,有各大势力的眼线。
可不敢像在淮安那般高调。
周奕见阚棱带着人要来见礼,先一步伸手制止,阚棱环顾四望,这才低调上前。
与周奕一道南下的数十位高手分站四周,把暗中窥探的视线全都挡掉。
又冷目四望,让众多势力管好眼睛。
他们气势凶悍,钟离津这边也无人敢上前冒犯。
“大都督,今晚无法在钟离歇停,日间恐有大战,我们须得连夜过池水,穿过昭义县。”
此地是吴头楚尾,濒临淮河。
隋军与孟让的战场,已波及至此。
“走吧。”
周奕没那么多讲究:“我带来的人有点多,马够乘吗?”
阚棱简单一扫:“够的,或许缺几匹,便两人一乘。”
大船交给弋阳卢府门客,周奕与阚棱朝渡口外走。
“孟让有没有被攻下?”
“暂时没有。”
“六合呢?”
阚棱沉声道:“老爹又一次将来整打退,不过除了李子通那狗贼占住海陵,周围几伙义军全被来整所灭。”
“一些散乱人马汇入我军,其余逃向海陵。”
“情况不是太好,一旦孟让溃败,我们就要面临张须陀、来整、尉迟胜三方人马。”
“辅将军在永福,估计也守不住了。”
听到辅公祏,周奕眉头微皱。
这也是个随时会背刺的家伙,更是魔门天莲宗传人,安隆的师弟。
阚棱打断了他的思绪:“如果三方大军来攻,六合守不住,便要退回寿春,重新经营淮水。”
“除了六合之外,可有其余部署?”
“有,李校尉曾建议攻取清流,起先辅将军并不赞同,可虚军师一至,便将此事定下。”
“现已筹备许久。”
李靖和虚行之的决定,周奕不会有疑问。
卢祖尚提供的消息也没错。
唯一让他注意的是“辅公祏不赞同”。
周奕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盘算。
辅公祏在永福,若他守不住,六合虽为重镇,却成孤城。
清流便是滁州中心,在六合的西侧,二者以滁水相连,若占清流,可成猗角之势。
不仅能支持六合,还能一道威胁历阳、丹阳。
辅公祏凭什么不同意?
周奕有此想法后,便一路与阚棱交流,问起这段时间发生的大小诸事。
阚棱与杜伏威一道拜过五庄观。
旁人不知,他却知道老爹与大都督的关系。
故而言无不尽。
当天晚上,众人马不停蹄,天亮时,终于瞧见六合城郭。
江淮军起先紧张,待看清人后连忙通报。
因与来整连战,江淮军多半和衣而眠,周奕抵至城下,绞车转动大绳咔咔连响,吊桥悬门联动,大队人马迎出。
出来的,正是江淮军最精锐的上募营。
“大都督!”
众兵将一齐喊出,呼喝声传响江北,把六合周围的晨烟都震散了。
枪戟排列如林,这种肃杀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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