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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进则亢龙有悔,退则蒺藜生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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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4章 进则亢龙有悔,退则蒺藜生庭 (第3/3页)

陈留三郡交界处,聚集起上万流民。

    他们推举这王老汉为首领,号称“平役军”,专杀贪官污吏。

    消息传到同在河南的梁国里,

    梁王刘理正与国相诸葛均对弈。

    忽闻殿外脚步声急,主簿陈泰手持漆封军报匆匆入内,额上还挂着汗珠。

    “大王,河南急报!”

    陈泰单膝跪地呈上竹简,“颍川、汝南流民聚众作乱,已杀朝廷命官十二人。”

    “据报,乱民逾万!“

    刘理执棋的手悬在半空。

    他搁下黑玉棋子展开军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谁干的!”

    刘理看罢,拍案而起,震得棋盘上棋子乱跳。

    “竟敢篡改陛下的减役圣旨,逼反河南百姓!”

    刘理是严格按照刘备颁布的圣旨,遵行减役条令的。

    甚至他还在基础上进行了减少。

    只是没想到竟有些地方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值此国家大事之际,牟取私利。

    诸葛均拾起散落的军报细看,胡须微颤:

    “大王慎言。”

    “然乱民杀官据县,实乃大逆。”

    “当速报洛阳,请朝廷定夺。”

    刘理起身踱至殿外廊下,秋雨初歇,檐角滴水声声入耳。

    他望着南方阴云,忽然转身对众人道:

    “不可!此刻父皇正筹备伐吴,若闻中原生乱,必分圣心。”

    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本王既食汉禄,当为君分忧。”

    言外之意,他打算出兵平叛。

    诸葛均闻言大惊,急趋上前,大声提醒道:

    “大王!《汉律》明载,藩王无诏不得擅动兵马。”

    “况流民虽众,实乃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

    “今癞癣之疾耳,我等只需安心等候朝廷旨意便可。”

    “何必趟这趟浑水?”

    “岂不闻,多说多错,多做多误乎?”

    “国相只见律令,未见危机。”

    刘理指向南方,正色道:

    “今乱民初起,火候不足。”

    “若待朝廷文书往来,恐其势已成燎原之势!”

    他忽然提高声调,大声吩咐道:

    “传骑都尉诸葛恪!”

    不过半刻,身着鱼鳞甲的年轻将领疾步入殿。

    此人正是诸葛均之侄诸葛恪,去岁才从鲁国来投。

    他行礼时腰间环首刀与甲片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臣请大王三思!”

    诸葛均挡在侄儿身前,劝谏道:

    “昔七国之乱,皆起于藩王擅权……”

    “今正是多事之秋,冒然动兵,恐惹圣上猜忌。”

    刘理哈哈大笑,道:

    “国相莫非疑我刘理要做第二个吴王濞耶?”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伸手扶起老臣。

    “吾父常言‘治大国如烹小鲜’。”

    “今民变似火,若等洛阳调水来救,梁国早成焦土矣!”

    陈泰见缝插针,趁此机会进言道:

    “臣适才查《汉律》补充令,藩王若遇本州突发叛乱,可先行镇压,再行奏报。”

    殿中烛火忽明忽暗,照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刘理唇角微微勾起,笑道:

    “听见了罢!”

    “若本州有叛乱之事,本王有便宜行事之权!”

    见此,诸葛恪也适时地单膝跪地,抱拳道:

    “大王,臣愿为先锋。”

    “流民无甲无阵,三千精骑足矣。”

    刘理毕竟是诸侯王,得了朝廷许多赏赐。

    梁国还是能够养得起三千骑兵的。

    虽然流民号称有上万之众。

    但正如诸葛恪所言,

    这些人都只是蝼蚁之兵,乌合之众。

    说难听点,就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活不下去的老百姓罢了。

    既无精良装备,也无精兵利器,更无系统的训练。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张角号称有上百万黄巾军,结果却会被卢植几万正规军吊起来打的原因。

    在正规军面前,再多的贼众都是不够看的。

    刘理抚掌定策:

    “善!传令!”

    “着诸葛都尉率轻骑一千为左翼,陈主簿领步卒一千为右翼,本王自将中军。”

    “即刻点兵,马上出发!”

    诸葛均见事不可为,长叹一声:

    “既如此,臣请为随军参赞。”

    “然事后须立即上表请罪。“

    更时分,睢阳城外火把如龙。

    三千精锐列阵待发,铁甲映着月光泛起寒芒。

    刘理白马银铠,在军前举起鎏金马槊:

    “将士们!乱民杀官虽有过,然究其根本,乃贪官污吏所逼。”

    “今日本王亲征,当诛首恶,赦胁从!”

    “愿随大王!”

    三军齐呼,声震郊野。

    大军星夜兼程,次日黄昏便抵乱民聚集的葛陂。

    斥候来报,乱民正在陂前空地上分粮,毫无戒备。

    刘理登高远望,只见万余衣衫褴褛者散坐各处,中央有个白发老者正在说话。

    身旁竖着“替天行道”的麻布旗。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诸葛恪眯眼观察,旋即冲刘理拱手道:

    “臣请率本部轻骑绕后,断其退路。”

    陈泰却皱眉:

    “观其多为老弱妇孺,强攻恐伤无辜……”

    刘理抬手止住二人争论,断喝道:

    “擂鼓列阵,先慑其心!”

    一声令下,战鼓震天,三千精兵自三面现出。

    流民顿时大乱,那白发老者——正是王老汉。

    他急忙组织青壮持农具迎战。

    然而锄头镰刀怎敌得过制式兵刃?

    不过半个时辰,乱民便溃不成军。

    “降者不杀!”

    刘理纵马冲入战场,一槊挑飞某个持柴刀扑来的汉子,却不伤其性命。

    银铠白马的王者之姿,让许多流民跪地求饶。

    待到月上山头,战事已毕。

    清点俘虏时,亲兵押来白发散乱的王老汉。

    老农虽被反绑,却挺直腰杆直视刘理。

    “跪下!”

    亲兵厉喝。

    刘理摆手:

    “松绑,看座。”

    待王老汉坐定,他温声问道。

    “老丈为何作乱?”

    王老汉浑浊老眼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惨笑道:

    “老汉只想为冤死的孩儿讨个公道罢了。”

    说着竟从怀中掏出血书,“这是颍川郡强征丁口的真账,请大王过目。”

    “公道?”

    刘理接过血书。

    烛光下,他越看面色越沉。

    账册显示颍川郡守聂良不仅多征两成丁役,更将民夫口粮克扣大半,中饱私囊。

    最后一页还附着十几份按着血手印的诉状。

    “老丈可知,杀官造反是诛三族的大罪?”

    刘理合上册子。

    “知道。”

    王老汉寿昂首,“但请大王想想,若您的儿子被贪官逼死,您当如何”

    殿中骤然寂静。

    诸葛均变色欲叱,却见刘理抬手制止。

    年轻藩王的沉默良久,忽然起身离座,竟向老农深揖一礼:

    “是朝廷负了百姓。”

    “孤还不是人父,但孤知道。”

    “倘若孤死了,孤的父亲一定会为孤报仇的。”

    “只是虽是朝廷有负老丈在先,但老丈你却必须死。”

    话落,又一指那些被俘虏被迫跟着造反的流民。

    “至于他们,本王会上表朝廷,为他们求情。”

    “免其一死。”

    王老汉愣住,随即老泪纵横,顿首拜道:

    “有大王这句话,老汉死而无憾了……”

    三日后,葛陂刑场。

    尽管诸葛均等人极力劝说“法不诛心”,刘理仍依律判王老汉斩首。

    临刑前,老农忽然高呼:

    “梁王殿下!老汉只求死后葬在孩儿旁边——”

    “颍川西山有片乱葬岗,那里埋着三百多个冤魂!”

    鬼头刀落下时,刘理别过脸去。

    回营后立即召来陈泰。

    “即刻准备车驾,本王要亲赴颍川。”

    诸葛均闻言大惊:

    “大王已擅自动兵,若再越境查案。”

    “这、这、这太不合规矩了!”

    “叛乱既然已经平了,还是先上表请罪。”

    “纵然大王真想查案,等朝廷旨意下来了,再去不迟啊!”

    好在平叛工作十分顺利,战后的安置工作也做的还算不错。

    所以应该问题不大。

    “此去洛阳,来回少说六日。”

    “六日过后,聂良便有防备了。”

    “本王骤然杀至,正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国相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刘理取出梁王印信,“你先代我上表父皇,详陈此事。”

    “再以本王名义发文颍川,就说……”

    他沉吟片刻,“就说梁王奉诏巡抚河南民情。”

    “回头,本王会亲自上表,向父皇请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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