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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嘉德万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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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5章 嘉德万年(三) (第3/3页)

无奈举手,像在被逼做一件不能却又不得不做的事:“臣附议。”

    先君、大帅、贤妃,对不起了。家与国,我只能以国为先。

    武熊气得嘴唇抽搐说不出话。

    圣人俯瞰着大殿。

    他不需要说什么了。事已至此,他和朝廷已经做到了能退让的极限。若外舅还蹬鼻子上脸,那就只好碰一碰了。

    收摄心神,已经极度排斥这种戴着镣铐起舞的朝会的他急于结束,说起了自己的事:“现在有几件事交给朝廷处理。”

    他这话是以确定的语气说出来的,那就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了。

    是故群臣一起拱手:“谨闻!”

    圣人理了理思绪,在龙庭上开口:“司牧黎元,方制天下。列井田而底职贡,分县道以控华夷。”

    “秦并天下,裂地四十九郡,郡置守、尉,御史监之。汉以秦法不善,郡国并行。而诸郡以司隶、并、荆、幽十三部刺史统之。后汉虽有偏差,大略如前。”

    “魏晋以后,南北分争。三百年间,废置不一。及隋平陈,中国一统。改州为郡,一如汉制。”

    “高祖受命,改郡为州,边镇及襟带之地置总管,寻改总管为都督。太宗践祚,以山河地貌剖分十道。玄宗废州为郡,肃宗复州。至元和,成节度、观察、防御四十八方,是谓方镇。”

    “甚好。”

    “然而天下军州四百座,州有府、辅、雄、望、紧、上、中、下八等之分,连县也有赤、次赤、畿、次畿、望、紧、上、中、中下九等!还有羁縻两字复州若干。”

    “有的以九等之县升州,有的以一乡之口设县。一个河南府,区划被改几十次。我找甲库令史查阅卷宗,竟然弄不清楚河南府究竟领哪些土地,其边界又在哪。”

    “这样的例子很多,我不一一列举。”

    “还有超过一半的州,我不知道门朝东门朝西。”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嗯?”

    圣人的小眼睛瞪着尚书省某一群大臣,胡须微微颤抖,已是怒气勃发:“真是丧心病狂!”

    “臣等基本没改过,多是前朝所为。”户部司郎中汪斌抗辩道。又不是我们干的,迁怒我们,真是不可理喻。

    “你闭嘴!”圣人一把拍在扶手上。

    “陛下——”汪斌也很生气,抬起头准备打嘴仗,不过他的满腔不满在看到圣人那张毫无表情的死人脸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唯唯诺诺低下头:“唯。”

    “一个八流刺史,也能被称作使君、持节、都督。”

    “辅雄中下,刺史一概独揽大权。刑狱,科举,送士,军事,征税,徭役,文教,吏治,抚民……集于一身,这难道不是一个小号节度使?难怪那么人当了刺史就敢自称基业。”

    “州县之治做成这个样子,朝廷所思所想,朕不解。”

    群臣表情变幻,这话,未免太刺耳了……宋雅看了眼圣人,骂人还能这么骂?

    “州县的混乱没有超过我朝的了。”

    “朕已经无法忍受。”

    “朕愤怒。”

    “参考汉魏六朝的地方制度,全面整顿州县。悉废天下刺史,复州为郡,自今以后,敢言设刺史者死。这是总要求,剩下的朝廷自行规划,朕会陆续下发王言襄助。”

    王抟与群臣听得投入,突然听到圣人叫他:“王抟?”

    王抟连忙应道:“臣在。”

    “你是王导之后,世传经学,家书丰富,最是博古通今,此事交给你主持。如果有人不配合、阻挠你,报到朕这里来,绝不留情。”

    “臣领命。”

    圣人继续安排道:“郊庙之礼,事之大哉。两汉魏晋,无德不宗,无宗不庙。美曰美,不虚美。过曰过,不讳过。罪有罪,不避罪。至于我朝,荒唐极也。”

    “前有中宗为母废,为妻弑,庙号中宗。”

    “玄真大圣有何功劳?与汉景帝孰为优劣?庙号睿宗。”

    “至道大圣逆天虐民,毒施人鬼,使天下户口减半,几乎葬送圣唐,也得号玄宗。”

    “德宗浑噩度日,险些亡国。”

    “顺宗在位不到一年。”

    “穆宗昏昏沉沉,专事享乐,使宪宗心血荡然无存。”

    “敬宗肆无忌惮,平生只爱游戏。”

    “文宗制御无术,为人利用,几致颠覆。”

    “皇考骄逸残暴,懒惰酷烈。”

    “先圣始奏亡国之音,蹴鞠状元的笑话哄传四海。”

    “却都有庙号,都进了太庙。”

    “天子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我朝以高祖、太宗为百代不迁,乃定九庙之法。而该迁不迁,不当而入,现在太庙竟然有十几个皇帝。不伦不类,丑陋不堪。以宰相李溪为礼仪使,即日起讨论列圣功绩。该剥夺庙号的夺其庙号,准迁出故事,迁往夹室和独社。该改丑谥的改丑谥。数法仍为九庙。太祖、高祖、太宗庙号不动,仍为不迁之祖。冬至前完成,不得有误。”

    嘶……群臣只觉头皮发麻。

    得到眼神允许后,郑延昌走到御座下方,小声道:“倒不是说不孝或者什么。按礼议庙,无可指摘。臣担心的是有伤威严法统。就好比玄宗。如真按谥法解给他上了恶谥、丑谥,民间岂不是会认为安史二贼清君侧是对的?”

    “有区别吗?”圣人从座上俯身,看着郑延昌:“给他至道大圣的美谥,影响后人骂他吗?皇考美号懿宗,影响我与朝廷对他不爽吗?这两个独夫的罪行,什么庙号谥号也遮不住。上美号,天下人照样骂,厌恶不会少一分。夺庙号,上丑谥,天下人照样骂。”

    郑延昌无奈一笑:“未必。至少骂他们的人会变多,久而久之,恐动摇天命。”

    圣人摇了摇头:“天命是二祖一宗取得的,他们只是传承过天命的皇帝,谈何动摇?我是五司禁军与将士们的武力立稳皇位的。时代变了,圣唐建立在武夫之上。先有这个,再有天命。”

    “且宽心。”圣人放下帘子:“我的地位,我的权力,圣唐的天命,比郑公和朝廷想象的要稳固。”

    否则,我也不敢干这些事。

    郑延昌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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