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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赴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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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9章 赴丧 (第3/3页)

:“你允文允武,还擅长理财,放到哪合适………?且授殿中侍御史。”等了解了,再看具体适合干什么。

    又问了一圈。

    有个穿着和他同款道袍的年轻人,叫崔道融。还以为是魏博的,一问才是江陵籍。

    齐己,长沙人。佃户出身,从小为寺庙放牛为生,一边放牛一边学习,在寺院借书抄书,用竹枝在牛背上练字背书,颇有宋濂之感。

    吴融,会稽人。

    做过韦昭度幕僚,伐蜀失败后,韦昭度罢相,吴融寄寓荆南。成汭入朝后,跟着回了长安。后世还担任过翰林——“昭宗反正,既御楼,融最先至,命草十数诏。简备精当,曾不顷刻。帝幸凤翔,融不及从,俄卒。”

    挺有职业道德。“为臣贵义不贵身”的座右铭让他始终没有逃离,对朝廷还有几分感情。

    公乘亿,魏博人。唐版范进,晚唐版杜甫。奔波赶考近三十次,在长安蹉跎十几年。

    聂夷中,河南人。

    崔涂,杭州人。

    温宪,温庭钧之子。郑延昌点名的进士,但尚无官身。

    任涛,江西人。

    赵观文,桂州人。

    ……

    老的少的五十余人,圣人与他们一一长谈,聊了很久,发现都还是些不错的人才。旋即又感到无语且愤怒。这几年朝廷都在做什么?一帮饭桶!科举得整顿了。代考,开卷,投帖,打招呼,插队…………什么逼风气。还有中下级授官,看来也得亲自过问了。

    “你们的才智经历,我已具悉,都安下心。”圣人开了个自以为幽默的玩笑:“人人有官当,个个奔朱紫!”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但确实放下了心。今天的见闻,至少证明,他不苛待功臣。

    “走了。”圣人谢绝了接待宴。

    “臣等恭送陛下。”

    离开樊川后,圣人与阿符、宠颜、阿赵分手:“你们先回去,记得把赵嫣然、赵梦、赵姿安置好。”

    宠颜抓着他的手,眼泪汪汪的控诉般的看着他:“不嘛…………一起回去嘛…………圣人不回去,要干什么…………”宠颜痴痴说着,眼波流转,情意悱恻,委屈不已。

    这让圣人心软了,但看了眼旁边的张惠,很快又硬了起来:“我还有事要办…………你们回去等我……乖,听话。”

    南宫宠颜凶狠的看了看一边冰山独立的张惠,然后一低头,做泫然欲泣状,可怜巴巴的松开手。

    圣人拉着她的手,凑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宠颜幽怨的点着头,又莞尔一笑,听话的走开了。

    等走出去几步,回头朝圣人浅浅一笑,怎么也遮掩不住心中喜乐炽热。

    圣人也一笑:“南宫?”

    南宫宠颜一只脚轻踮,顿住步伐,侧身歪着头看他。

    “………………真是个小烧杯……”

    南宫听不懂,但不妨碍她高兴。眨眨大眼睛,又是嫣然一笑,轻轻走了。

    阿赵扶额深吸,也有些失落。比起勾引男人的本事,自己再练十年也不是这些女人的对手。圆溜溜的眼睛擦过圣人的脸,低低的惆怅语气中掩藏着凄婉:“早些回家………我和淑妃、大武做晚餐等你。”

    圣人涌起一股负罪和道德背离感。

    上天,杀了我吧!

    圣人、天后骑着马,并肩走向长安城。

    万著白纶鹤氅裘。

    天后的装束又换了个风格。

    一袭圣洁白衣,外罩光滑帔子,颜色差不多苹果十四的暗夜紫,但浅得多,且更亮。

    秀发上戴的是个纶型白幅巾,点缀着星星大小的金叶,几乎透明,一直垂及腰部。

    腮钿粉霞,眉心画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朱痣。

    坐在马上安然不动。

    从侧面看去,望之若仙子。

    这还是她刻意避免,自认为没有打扮的结果。

    随便一副姿态,都如此诱人犯罪。同州军,似乎也情有可原………这样的女人,走到哪都是被觊觎、被争抢的命………人美*遭罪,莫过于此。

    “贞娘,你看我国治理的怎样?”圣人又犯了高质量男性综合征,用一种类似刘曜问羊献容的口吻在她面前装逼:“我比起朱老三如何?”

    正是重阳暮秋,阴雨朦胧,冥冥乌云之下,几条濒临枯竭的沟渠纵横于绿遍田原。渠里沉积着腐叶烂草,时或还有野狐噌一下凌渠蹿过。

    一座倍显年代感的断桥掩映在老柳内,看起来颇为荒废,没什么人走了。

    桥下,三个光着身子的孩童在小溪里弯着腰找着,摸索着。都是瘦骨嶙峋的皮包骨模样,头发乱如鸡窝,也辨不出男女。就那样撅着脏兮兮的屁股,擦着鼻涕,掏着石洞。

    “真是文德不振,不堪入目。”武熊耸了耸肩:“京兆尹该吊死。”

    “盛世不足,可曰小康。”天后轻轻道。

    圣人眉头皱了起来。

    武熊看了看张惠,再看了看圣人,见他表情不豫,涨红了额头,脸上火辣辣的:“臣去撵了几个竖子?免得脏圣听。”

    “他们在那犯法?”哪知他勃然作色,瞪着武熊。

    这倒把武熊吓得够呛,连忙摇头:“臣不是这个意思,烦请宽宥!”

    “去把少尹和司仓参军叫来!”

    “唯!”武熊忙不迭应道。

    “等等。”圣人又叫住他:“还有司田参军,少司农。让他们五个徒步来!站到断桥上采风到天黑,写三万字观后感明晨在尚书省朗读。”

    “唯!”武熊一头雾水的拍马冲出了。怎么又招惹了这个祖宗,可能是夸耀不成,恼羞成怒急了吧。自己堂堂朔方军节度使,居然被派去传令……

    赵嘉给台阶道:“长期用兵,是这样的。非陛下与朝廷之罪。大难初平,慢慢与民休息——”

    “烦死了!”圣人一甩鞭子,理也不理,哒哒而去。

    “你,去给那三个孩子。”赵嘉拿出些许财货交给一个从官。

    “是。”

    天后盯着圣人的背影,抑郁的脸上,到底还是没绷住,低下头,不厚道的笑了。

    她缓缓催着坐骑,瞳孔深处,那三个在孩子已经躲进了断桥下一个茂密草丛,正对着这一行鲜衣怒马的人目不转睛,指指戳戳,不时露出赞叹的口型。

    在这人间,有人没落地就获得了一切,有人娘胎里就是牛马韭菜。有的人死了会有车水马龙、三教九流去哭丧,慰问。有的人活着也是那该杀的畜牲。愚蠢、清澈、简单、迟钝而无名的活着……

    武熊那句“文德不振,不堪入目”在天后脑海里反复回荡。

    她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短短八个字,既冷漠又绝望。

    朱温做不好的事,李圣人好像暂时…也不能。

    不过,她随即又想到自己。

    自己的处境,未必比三个孩子好,甚至更糟。

    李圣人没打过她,也没骂过她,说话声音都从不曾稍大,对她的态度一直宠溺到了极致,就像一个情郎。但天后却清楚感觉一直被他恐惧、惊吓被他可怕的对待,仿佛随时会遭受残忍的血池之祸,牵连儿女和王彦章他们。杀材皇帝,一旦发作起来,行径之灭绝人性,天后又不是没见识过他“处理”别人。剥皮,剁手,剜心,拔舌,火烧……

    天后心里在滴滴流血:我过得好累好苦。

    旋即,她又觉得自己幼稚。

    皇帝没好人,自己早就明白的,可为什么会对他抱有幻想,觉得他会是那个例外,是那个独一无二,与众不同,天选唯一………………

    天后又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

    君与内臣?

    主与女仆?

    还是一个工具人,一个可以随时扔掉的战利品……

    到她这种阅历、层次、智商,当然看得穿李皇帝那些心思。每次看她的眼神流溢着崇拜、呵护、爱恋、吝啬、痴迷、赞叹。每次的动作像是抚摸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偶尔,又表现出可怜兮兮、取悦。偶尔,又猴急、野蛮、霸道………虽然在掩饰凌辱欲……

    这一切,天后都心底有数。

    但…………她心乱如麻,情绪复杂到无法描述。

    她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王彦章那些老油条子基本不敢直视她,她也没兴趣去了解。

    朱温对她表现出爱意,她感到生理上的不适、恶心,反胃。

    但被李皇帝抱在身上趴着、两人脸对脸、嘴对嘴的时候,天后的身体会变得血红,会发烫,会湿润,心跳会剧烈加速,胜若母鹿乱撞。对身下那个人,本心并无排斥…………

    天后对自己的道德产生了空前质疑,极度反感、憎恨自己。

    这些事,那些下意识的身体反应,叫她羞愧、耻辱难当。

    自己的品性难道这么坏。

    她认为自己堕落成了恶妇,毒妇。

    她这样一个超然红尘、心高气傲的人对自己滋生反感,比被朱温拉手说情话还难受。

    不,我不是这种人,我不会成为堕妇。

    但现在,还有回头路么…………

    丈夫刚被分尸,就趴在分尸丈夫的凶手身上、脖子里上气不接下气,抽搐流水………或许我的确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骚货,一个身心被玩烂了的、表面是一个矜持端庄刚烈的贵妇、实则本性淫艳邪丑的荡妇吧……………——这是她思考的结论。

    我是不是应该去死了。

    “天后,城门到了,入长安了。“前方传来圣人的声音。

    “来了。”天后闭了闭眼,收摄心神,催马跟上。

    暂时还不能死。

    她还要回宣阳里看看从小长大的家邸。还得领着大家买宅子办凶器,雇请僧道鼓乐,布置灵堂…………给朱温服丧。朱三,这样,你会少恨我一点点吗。

    “天后,你在哭什么。”

    天后擦了擦眼泪,心事重重,像是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没什么。”

    圣人看着她。

    莫名想起了两个人:裴语涵,夏浅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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