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密蒙花粉 (第3/3页)
带着一缕纤细的黑线,像是从衣衫内里抽出的发丝。
朱瀚扫了一眼顾慎被竹签擦过的肩头,暗暗记下了那点微不可见的粉末污渍。
夜色再临县衙,堂上三人供词各异,唯有“顾慎”的名字渐渐清晰。
朱瀚命人把同源行的货柜,如数搬入后院灯下,亲自挑拣分列,旁以木牌示意:真、伪、可疑。
复验从傍晚一直到夜半,所有人衣衫都沾了药粉的苦气。
终于,最后一包拆开,露出的是干净的柴胡,切口发黄,脉理清楚。
县令送来姜汤,战战兢兢地站在堂下一角,不敢多言。
朱瀚饮下一口,眼神仍沉。
他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几件东西:车牌上的“永通”二字、顾慎的账单、剥落的印泥、以及竹签尖端缠绕的黑线。
童子凑近,低声道:“王爷,那黑线像是从衣缝里抽出的丝线,上头沾了淡淡的药粉。我拿去嗅了——有股奇怪的凉意,不像是断肠草,反像是密蒙花晒干后的香。”
“密蒙花?”朱瀚微微一怔,思绪顿时连成一线,“这花与柴胡同处一侧柜,若有人使用花粉遮味,断肠草的苦涩便能略淡,外行更辨不出。”
“那顾慎,便用这个做掩。”童子恍然。
朱瀚点头,眼底的寒色更重:“他不只是贩卖劣药。若连印泥、账契、遮味都预备妥当,他身后必还有人。”
门外忽传急足。
先前奉命去邻县的衙役气喘吁吁奔入,手中举着一面被火灼过的药旗:
“启禀王爷!我们按令封了福民堂与普安斋,两家来货果然有异——已经在院中销毁。可在普安斋后巷,抓到一个搬药的小子,口里喊着要去‘聚义仓’交货。”
“聚义仓?”县令茫然。童子反应更快:“是府城南郊的那处民间储粮仓,近年也寄放药材。那里人来人往,若藏货,极易脱手。”
朱瀚放下姜汤,站起身来:“今夜不歇。点起精干之人,换快马,出城!”
县令愣住:“王爷,夜路难行——”
“难也得行。”朱瀚的声音不高,却像落在铁石上,“拖上一夜,明日不止一县有祸。”
城门开了一线缝,风像刀子一样从缝里切入。
月亮被乌云吞了半轮,野道上只余火把的亮斑在跳。
马蹄声刮着地皮,一阵高一阵低。
童子压着缰,贴着朱瀚的侧影,心跳得厉害,却不敢放慢半分。
田垄远处,灯火起起伏伏。有人在夜里行车。
朱瀚勒紧缰绳,马倏地打了个响鼻。
他举手,队伍一齐收声,火把被罩住,一路暗下去,只余马喘与人的呼吸。
前路的小桥上,车轮压过木板,发出熟悉的“咯吱”声。
“上桥。”朱瀚低语,“分两侧包抄。”
捕快们散开,跃过低矮的田埂,踩着湿泥无声靠近。
那辆平底车慢吞吞压上桥,赶车的人缩着脖子,似在与冷风对抗。
忽而侧面火光亮起,照得赶车人的脸一白。
两侧同时跃起人影,刀把在火光里砰的一声落在车闸上,车轮停住。
“县衙办案!”童子的嗓音在夜里拉长。
赶车人一惊,本要跳下逃遁,却踩空了裤角,扑通一声跌坐在桥边。
后头另一辆车还在桥外,车夫闷声骂了句粗话,正要调头,前路黑影一闪,朱瀚已立在马前,右手横伸止住马头。
火把的光线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他的神色却平静得近乎冷酷。
“把封签拆开。”他道。
捕快动手,第一包揭开,是黄芩;第二包,是柴胡;第三包——刀尖刚挑开麻绳,一股细腻的香粉味就先窜进鼻腔。
童子凑近闻了闻,脸色沉了下去:“密蒙花粉。”
朱瀚眼神一动:“拨开上层。”
几只粗手同时下去,药包层层挪开。
最底层的几包里,夹着的竟是切碎的断肠草条,掺了粉末,表面又糊了一层黄芩末,像是给人披上了好看的衣裳。
赶车人坐在地上,嘴唇直抖:“我……我受人指使,只管把货拉去聚义仓,明早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