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浊浪滔滔相逢 (第3/3页)
伤他,只拟将他衣服撕破一块,就算赢了一招,哪知一抓到他的肩头,突觉他肌肉滑溜异常,竟像水中抓到一条泥鳅一样,一下子就被他滑了开去,正自一惊,王嘉遇已跳开两步,说道:“我输了!”刘春荣拱手道:“承让,承让!”
吉逸然道:“他是真的让你,你自知之明倒还有的,知道了就好啦!”
刘春荣脸一板,正待发作,忽见岸上火光闪动,数十人手执兵刃火把,快步奔来。当先一人叫道:“刘老爷子,已把那小子抓到了吧?咱们把这小子剐了,给沙老大报仇!”
吉逸然见对方大队拥到,虽然胆大妄为,心中也不禁惴惴。
刘春荣叫道:“张家兄弟,你们两人过来!”岸上两人应声走到岸边,见坐船离岸甚远,扑通两声跳入江内,迅速游到船边,水性极是了得,单手在船舷上一搭,扑地跳了上来。刘春荣道:“那包货色给这小子丢到江心去啦,你哥儿俩去捡起来!”说着向江心一指。张氏兄弟跃落江中,潜入水内。
吉逸然一扯王嘉遇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一定要帮我,他们要杀我呢!”
王嘉遇回过头来,月光下见她容色愁苦,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气,便点了点头。吉逸然拉住他的手道:“他们人多势众。你想法子斩断铁链,咱们开船逃走。”王嘉遇还未答应,只觉吉逸然的手又软又腻,柔若无骨,不禁心内一荡。这时候,吉逸然便让他做什么事,他都会答应的。
这时刘春荣已留意到两人在窃窃私议,回头望来。吉逸然把王嘉遇的手捏了一把,突然猛力举起船头桌子,向刘春荣等三人推去。
那大汉与妇人正全神望着张氏兄弟潜水取金,出其不意,背上被桌子一撞,惊叫一声,一齐掉下水去。刘春荣纵身跃起,伸掌抓出,五指嵌入桌面,用力一拉一掀,格格两声,吉逸然握着的桌脚已然折断。刘春荣知道那大汉与妇人不会水性,这时江流正急,张氏兄弟相距甚远,不及过来救援,忙把桌子抛入江中,让二人攀住了不致沉下,随即双拳呼呼两招,向吉逸然劈面打来。
吉逸然提了两条桌腿,护住面门,急叫:“快!”王嘉遇提起铁链,“山岸功”内劲到处,一提一拉,那只大铁锚呼的一声,离岸向船头飞来。刘春荣和吉逸然大惊,忙向两侧跃开,回头看王嘉遇时,但见他手中托住铁锚,缓缓放在船头。铁锚一起,坐船登时向下游流去,与岸上众人慢慢远离。刘春荣见他如此功力,料知若再逗留,决计讨不了好去,双足一顿,提气向岸上跃去。
王嘉遇看他跃去的身法,知他跃不上岸,提起一块船板,向江边掷去。刘春荣下落时见足底茫茫一片水光,正自惊惶,突见船板飞到,恰好落在脚下水面之上,当真大喜过望,左脚在船板上一借力,跃上了岸,暗暗感激他的好意,又不禁佩服他的功力,自己人先跃出,他飞掷船板,居然能及时赶到。
吉逸然哼了一声,道:“不分青红皂白,便是爱做滥好人!到底你是帮我呢,还是帮这老头儿?让他在水里浸一下,喝几口江水不好吗?又不会淹死人。”
王嘉遇知道这姑娘古怪,不愿再理,心想这种人以少加招惹为妙,自己救了她性命,她非但毫不感恩,反而如此无礼数,当下也不接口,回到舱里睡了。
次日下午船到金华,王嘉遇谢了李泽成,取出五钱银子给船老大。李泽成定要代付,王嘉遇推辞不得,只得又作揖相谢。
吉逸然对李泽成道:“我知你不肯替我给船钱,哼,你就是要给,我也不要你的。”从背包中取出一只十两重的银元宝来,掷给船老大,道:“给你。”船老大见这么大一只元宝,吓得呆了,说道:“我找不了零钱。”吉逸然道:“谁要你找?都给你。”船老大不敢相信,说道:“不用这许多。”吉逸然骂道:“啰嗦什么?我爱给这许多,就给这许多,你招得我恼起来,把你船底上打几个窟窿,教你这条船沉了!”船老大昨晚见她力杀数人,凶狠异常,不敢多说,连谢也不敢谢,忙把元宝收起。
吉逸然在桌上打开背包,一阵金光耀眼,背包中累累皆是黄金,十两一条的金条总有二百来条,她右拳在金条堆中切了下去,平分成两份,将一份包在背包里,背在背上,双手把另一堆金条推到王嘉遇面前,说道:“给你!”王嘉遇不解,问道:“什么?”
吉逸然笑道:“你当我真的把金子抛到了江里吗?笨死啦!让他们去江底瞎摸,摸来摸去只是衣服包着的一块压舱石。”
说着格格大笑,只笑得前仰后合,伏在桌子上身子发颤。
王嘉遇也不禁佩服她的机智,心想这姑娘年纪比自己还小着一两岁,连刘春荣这样的江湖老手也给她瞒过了,说道:“我不要,你都拿去,我帮你并非为了金子。”吉逸然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又不是你自己拿的,何必装伪君子?”王嘉遇不住摇头。
李泽成虽是富商,但黄澄澄一大堆金子放在桌上,一个一定不要,一个硬要对方拿去,这样的事情固然闻所未闻,此刻亲眼目睹,兀自不信,只道王嘉遇嫌少。
吉逸然怒道:“不管你要不要,我总是给了你。”突然跃起,纵上岸去。
王嘉遇出其不意,一呆之下,忙飞身追出,两个起落,已抢在她面前,双手一拦,说道:“别走,你把金子带去!”吉逸然冲向右,他拦在右面,吉逸然冲向左,又被他抢先挡住。吉逸然几次闯不过,发了脾气,举掌向他劈面打去。王嘉遇举左掌轻轻一架,吉逸然已自抵受不住,向后连退三步,这才站住。
吉逸然知道无法冲过去,忽然往地下一坐,双手掩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王嘉遇大奇,连问:“我震痛了你吗?”吉逸然呸了一声:“你才痛呢!”一笑跃起。王嘉遇不敢再追,目送她的背影在江边隐去。
王嘉遇回想着吉逸然的刁钻古怪,不由得摇摇头回到船内,把金条包起,与李泽成拱手作别。
他在金华城内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心想:“这一千两黄金如不归还,心中如何能安?我不过见她势孤,才出手相助,岂能收她酬谢?好在知道她是本地吉祥堡的人,我何不找到她家里去?她如再撒赖,我放下金子就走便是。”
王嘉遇来到镇上,迎面遇见一个农妇,问道:“大嫂,请问吉祥堡是在哪里?”那农妇吃了一惊,说道:“不知道!”脸上一副嫌恶的神气,掉头便走。
王嘉遇走到一家店铺,向掌柜的请问。那掌柜淡淡的道:“公子找吉家有什么事?”王嘉遇道:“我要去交还一些东西。”那掌柜冷笑道:“那么你是吉家的朋友了,又来问我干什么?”王嘉遇讨了个没趣,心想这里的人怎地如此无礼,见街边两个小童在玩耍,摸出十个硬币,塞在一个小童的手里,说道:“小兄弟,你带我到吉祥堡去。”那小童本已接过了钱,听了他的话,把钱还他,气忿忿的道:“吉祥堡?那边大屋子就是,这鬼地方我可不去。”王嘉遇这才明白,原来姓吉的一家在这里搞得天怒人怨,没人肯和他家打交道,倒不是此地居民无礼。
他依着小童的指点,向那座大屋子走去,远远只听得人声嘈杂。走到近处,见数百名农民拿了锄头铁靶,围在屋前,大叫大嚷:“你们把人打得重伤,眼见性命难保,就此罢了不成?姓吉的,快出来抵命!”人群中有七八个妇人,披散了头发坐在地上哭嚷。
王嘉遇走将过去,问一个农民道:“大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那农民道:“啊,你是过路的公子,请你来评评理。这里姓吉的强凶霸道,昨天下乡收租,程家老汉求他宽限几天,他一下就把人推得撞向墙上,受了重伤。程老汉的儿子、侄儿和他拼命,被他们打得全身是伤,只怕三个人都难活命。你说这样的财主狠不狠?”
正说之间,众农民吵得更厉害了,有人举起铁耙往门上猛砸,更有人把石头丢进墙去。
忽然大门呀的一声开了,一条人影倏地冲出,众人还没看清楚,已有七八名农民给他飞掷出来,跌出两三丈外,撞得头破血流。
王嘉遇心想:“这人好快的身手!”定睛看时,见那人身材又瘦又长,黄澄澄一张面皮,双眉斜飞,神色甚是剽悍。
那人喝道:“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胆敢到这里来撒野?活得不耐烦了?”众人未及回答,那人抢上一步,又抓住数人乱掷出去。
王嘉遇见他掷人如掷稻草,毫不用力,心想不知此人与吉逸然是什么干系,倘若前晚他与吉逸然在一起,那么他们对付刘春荣等人绰绰有余,就用不到自己出手了。
人群中三名农民抢了出来,大声道:“你们打伤了人,就这样算了吗?我们虽穷,可是穷人也是命哪!”那瘦子哈哈几声冷笑,说道:“不打死几个,你们还不知道好歹。”身形一晃,已抓住一个中年农民后心,随手甩出,把他向东边墙角掼去。就在这时,两个青年农民一齐举起锄头向他当头扒下。
那瘦子左手一横,两柄锄头向天飞出,随即抓住两人胸口向门口旗杆石上掷去。
王嘉遇见这人欺侮乡民,本甚恼怒,但见他武功了得,若是纠缠上了,麻烦甚多,只想等他们事情一了,便求见吉逸然,交还黄金之后立即动身,哪知这瘦子竟然骤下杀手。眼见这三人撞向墙角坚石,不死也必重伤,不由得激动了侠义心肠,顾不得生事惹祸,飞身而前,左手抓住中年农民右腿往后一拉,丢在地下,跟着身子如箭离弦,急射而出,抢过去抓住两个青年农民背心,这才挺腰站直,将两人轻轻放落。王嘉遇本不想轻易炫露,但事急救人,不得不出手,心知这一来定招了那瘦子之恨,好在吉祥堡地点已知,不如待晚上再来偷偷交还,于是一放下农民,立即转身就走,更不向瘦子多瞧一眼。
三个农民死里逃生,呆在当场,做声不得。
那瘦子见他如此武功,惊讶异常,暗忖自己投掷这三人手法极为迅速,且是往不同方向掷去,此人居然后发先至,将三人一一救下,不知是何来头。见他转身而去,忙飞身追上,伸手向他肩头拍去,说道:“朋友,慢走!”这一拍使的是大力千斤重手法。王嘉遇并不闪避,肩头微微向下一沉,便把他的重手法化解了,却也不运劲反击,似乎毫不知情。那瘦子更是吃惊,说道:“阁下是这批家伙请来,和我家为难的么?”
王嘉遇拱手道:“实在对不起,兄弟只怕闹出人命,大家麻烦,是以冒昧扶了他们一把。这可得罪了。老兄如此本领,何必跟这些乡民一般见识?”
那瘦子听他出言谦逊,登时敌意消了大半,问道:“阁下尊姓?到敝处来有何贵干?”王嘉遇道:“在下姓王,有一位姓吉的朋友,不知是住在这里么?”那瘦子道:“我也姓吉,不知阁下找的是谁?”王嘉遇道:“在下要找吉逸然吉姑娘。”那瘦子点点头,转身对数十名尚未散去的乡民喝道:“你们想死是不是?还不快滚?”
众农民见王嘉遇和那瘦子攀起交情来,适才见了两人功夫,不敢再行逗留,纷纷散去,走远之后,便又大骂,行得越远,骂得越响。乡音佶屈,王嘉遇不懂他们骂些什么。
那瘦子也不理会,向王嘉遇道:“请到舍下奉茶。”王嘉遇随他入内,只见里面是一座二开间的大厅,当中一块大匾,写着三个大字:“世德堂”。厅上中堂条幅,云板花瓶,陈设得甚是考究,一派豪绅大宅的气派。
那瘦子请王嘉遇在上首坐了,仆人献上茶来。那瘦子不住请问王嘉遇的师承出身,言语虽然客气,但王嘉遇隐隐觉得他颇含敌意,当下说道:“请吉小姐出来一见,兄弟要交还她一件东西。”
那瘦子道:“吉逸然就是舍妹,兄弟名叫吉俊男。舍妹现下外出去了,不久便归,请老兄稍待。”王嘉遇本来不愿与这种行为不正、鱼肉乡邻的人家多打交道,但吉逸然既然不在,只得等候。可是跟吉俊男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两人默然相对,均感无聊。
等到中午,吉逸然仍然没回,王嘉遇又不愿把大批黄金交与别人。吉俊男命仆人开出饭来,火腿腊肉,肥鸡鲜鱼,菜肴十分丰盛。
等到下午日头偏西,王嘉遇实在不耐烦了,心想反正这是吉逸然家里,把金子留下算了,于是将黄金背包往桌上一放,说道:“这是令妹之物,就烦仁兄转交。兄弟要告辞了。”
正在此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笑语之声,都是女子的声音,其中夹着吉逸然的笑声。吉俊男道:“舍妹回来啦。”抢了出去。王嘉遇要跟出去,吉俊男道:“王公子请在此稍待。”王嘉遇见他神色诡秘,只得停步。
可是吉逸然竟不进来。吉俊男回厅说道:“舍妹要去更衣,一会就出来。”王嘉遇心想:“见个客人又要换什么衣服?”
又等良久,吉逸然才从内堂出来,只见她今日改穿了紫色长衫,加系了条鹅黄色腰绦,头巾上镶着一颗明珠,满脸堆欢,道:“王公子大驾光临,幸何如之。”王嘉遇道:“吉姑娘忘记了这包东西,特来送还。”吉逸然愠道:“你瞧我不起,是不是?”王嘉遇道:“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不敢拜领厚赐。就此告辞。”站起来向吉俊男、吉逸然各自一揖。
吉逸然一把拉住他衣袖,说道:“不许你走。”王嘉遇不禁愕然。吉俊男也脸上变色。
吉逸然笑道:“我正有一件要紧事须得请问王公子,你今日就在舍下暂歇吧。”王嘉遇道:“在下去金华城里有事要办,下次若有机缘,当再前来叨扰。”吉逸然只是不允。吉俊男道:“王公子既然有事,咱们就别耽搁他。”吉逸然道:“好,你一定要走,那你把这包东西带走。你说什么也不肯在我家住,哼,我知道你瞧我不起。”王嘉遇迟疑了一下,见她留客意诚,便道:”既是姑娘厚意,在下就不客气了。”
吉逸然大喜,忙叫厨房准备点心。吉俊男一脸的不乐意,然而却不离开,一直陪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吉逸然尽与王嘉遇谈论书本上的事,王嘉遇对诗词全不在行,史事兵法却是从小研读的,吉逸然探明了他的性之所近,便谈起什么淝水之战、赤壁鏖兵之类的史事来。王嘉遇暗暗钦佩,心想:“这姑娘脾气古怪,书倒是读过不少,可不似我这假书生那么草包。”吉俊男于文事却一窍不通,听得十分腻烦,却又不肯走开。王嘉遇不好意思了,和他谈了几句武功。吉俊男正要接口,吉逸然却又插嘴把话题带了开去。
王嘉遇见这兄妹之间的情形很有点奇怪,吉俊男虽是兄长,对这妹妹却显然颇为敬畏,不敢丝毫得罪,言谈之间常被她无礼抢白,反而赔笑,言语中总是讨好于她。如吉逸然对他辞意略为和善,他就眉开眼笑,高兴非凡。
到得晚间,开上酒席,更是丰盛。用过酒饭,王嘉遇道:“在下日间累了,想早些睡。”吉逸然道:“小妹居处乡间,难得王公子光临,正想剪烛夜话,多所请益。王公子既然倦了,那么明日再谈吧。”
吉俊男道:“王公子今晚到我房里睡吧。”吉逸然道:“你这房怎留得客人?自然到我房里睡。”吉俊男脸色一沉,道:“什么?”
吉逸然道:“有什么不好?我去跟妈妈睡。”吉俊男大为不悦,也不道别,径自入内。吉逸然道:“哼,没规矩,也不怕人笑话。”
王嘉遇见他们兄妹为自己斗气,很是不安,说道:“我在荒山野岭中住惯了的,姑娘也不必费心。”吉逸然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我不费心就是。”拿起烛台,引他进内。
穿过两个天井,直到第三进,从东边上楼。吉逸然推开房门,王嘉遇眼前一耀,先闻到一阵幽幽的香气,只见房中点了一支大红烛,照得满室生春,床上珠罗纱的帐子,白色缎被上绣着一只黄色的凤凰,壁上挂着一幅工笔仕女图。床前桌上放着一张雕花端砚,几件碧玉玩物,笔筒中插了大大小小六七支笔,西首一张几上供着一盆兰花,架子上停着一只白鹦鹉。满室锦绣。连椅披上也绣了花。王嘉遇虽是出身高贵,却自幼长在深山,几时见过这般富贵气象,不觉呆了。
吉逸然笑道:“这是小妹的卧室,王公子将就歇一晚吧。”不等他回答,便已掀帷出门。
王嘉遇室内四下察看,见无异状,正要解衣就寝,忽听有人轻轻敲门。王嘉遇问道:“哪一位?”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手托朱漆木盘,说道:“王公子,请用点心。”把盘子放在桌上,盘中是一碗桂花炖燕窝。
王嘉遇自幼穷乡陋居,从来没见过燕窝,不识得是什么东西。他成年以来,初次和少女谈话,很有点害羞,红着脸应了一声。
那丫鬟笑道:“我叫小青,是小……小姐,嘻嘻,吩咐我来服侍王公子的。王公子有什么事。差我做好啦。”王嘉遇道:“没……没什么事了。”小青慢慢退出,忽然回头咭咭一笑,说道:“那是我家小姐特地炖给王公子吃的。”王嘉遇愕然不知所对。小青一笑出门,轻轻把门带上了。
王嘉遇将燕窝三口喝完,只觉甜甜滑滑,香香腻腻,也说不上好吃不好吃,解衣上床,抖开被头,浓香更烈,中人欲醉,那床又软又暖,生平从未睡过,迷迷糊糊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