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玺引魂茕兔碎·情盘定 (第3/3页)
幸逃脱灭族惨剧,流离颠沛、凄惶不堪的重又迁回晋阳老宅。当代族长为保上官族人后世安稳,痛定思痛,决定毁掉这惹引天下人心思大动、以至争抢无数的所谓至宝,于是将碧玺引魂兔掷于火海直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才烟灭灰飞。
当日繁华,后又如此惨淡,当世之人无不唏嘘……
然因上官族人骨血里与生俱来的自强不息、加之大楚皇者的厚待,随光阴流转,晋阳的上官一族又于当地逐渐发展起了新的势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终渐成为当地根深蒂固的大门大户。
与其它两大世家相比,上官便如一个退世隐世的顿出红尘之智者,稳扎稳打径自延续着自己的悲喜、谱写着自己的传奇,百年来再无大忧。
看来那天下人都念着想着的传家之宝,真真委实不是一个吉祥的好东西……
照理儿这碧玺引魂兔早在百年前便被毁掉,谁知就于近年,忽又流传出碧玺引魂兔重新现世的传言!好在这传言只被耳目通透的皇族之中少许高位得知,故并未再度于这天下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不错,此次楚皇借着巡视之名躬身来到晋阳,以上官府作为落脚点,其意实是欲向上官索要这件至宝!
帛逸因得父皇宠爱而时常伴驾,对于这些传言也是略略耳闻,并摸不清这几分真与几分假。然而眼下亲见小姑娘手里托着那传家之宝,方恍然明白了传言的真实性!
聪颖多计如上官,原来百载前上官并未毁去家传至宝,而是为避风波、为求安稳,故意造出痛定思痛毁去至宝的假象……只是上官骗过了天下人,却始终都骗不过号领天下的皇族上殿!
“传说我家这传家之物可活死人、可肉白骨、可令逝者回魂、可将命盘逆转。”小姑娘清越中含一抹薄笑的语气,唤回帛逸悠远的思绪。帛逸侧首,见她悠悠然屈指轻轻抚着卧在掌心里的白兔背脊,似在逗弄一只常伴身侧的活脱宠物,十分玩味的一挑黛眉勾唇顾他,“你信么?”
帛逸敛目蹙眉辗转一阵,答的滴水不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语尽抬目去细瞧那兔,见是一整块儿上好羊脂白玉璞雕琢而成的乖灵之物,通身雪白晶莹,雕工精细到可辨剔透兔毛。那白兔两只长耳一只竖起、仿佛在聆八方四海朝贺之声,一只向后躺倒、似乎在享红尘悠然之悦,下颚前伸、小口似张非张,四蹄蜷曲,无比乖憨灵秀的盘卧于地,一眼望去纵是身量只有寸来长,却也栩栩如生的恍如活物一般令人震惊可喜!最出彩的便是一双发青发玉的眼招子,相对着光影明暗的格局可散耀出时浓时浅的幽幽华光,好似美人顾盼婉转的一瞥秋波。
虽委实可喜、可爱、可叹,只是……只是一看就是一只普通的玉兔,镶着夜明珠的眼睛,雕工刻工委实了得,但根本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神乎其神!
若这当真便是声名远播的碧玺引魂兔,那么当年上官一族因它而险些灭门,则是委实的太不值当了!
“既然爹爹已经答应将这宝贝兔子献于皇上,我也是守不住的。”小姑娘敛了敛眸子,纤长羽睫在灯影里翩然出蝴蝶羽翼样的影像斑斓,“原想着干脆把它毁了省得生这闷心气!但小皇子……”她秀眸微扬,春山眉黛低,对着帛逸柔然一笑,满满尽是烂漫天真,“你给我的映像还不错,哝,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啊?”帛逸没想到这美丽欢脱又十分有胆魄、有骨气的小姑娘,居然……她居然能把碧玺引魂兔的与舍与得看得这般清浅!好端端的说要送,便是真要送给自己么?
帛逸只有一十一岁,这个年纪半大不大的,到底还有着孩子的稚嫩气,没过脑过心就摆手连连:“不行不行,这是上官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我不能要!”
可这人一急就难把事儿给办个周全,他没注意小姑娘这时候正把兔子往他这边儿递过来,而他又只顾着摆手回绝,于是一个没接稳,那整块儿上好白玉璞锻造而出的碧玺引魂兔,便直直往地上给坠落了下去!
“哗啦——”
那是比流水还要清越泠淙的声响,却充斥着莫大的惶恐、缪绕着十分的绝望。
这件已在上官家老宅祠堂里供着养着受了百年香火,传了一代又一代,沐风栉雨几世沧桑轮转,经历与眼见了太多福祸,也不由己的引出惹出太多福祸的碧玺引魂兔,至此终于随那极富戏剧性的无心一摔,而在刹那碎成一地晶耀琐碎;情仇恩怨,一晌全消!
屋内空气因了这突兀变故而“滕”地绷得又紧又死,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二人错愕,又许久后小姑娘最先恍了恍神复苏过来,皱着眉心摇摇头徐念一句:“罢了,罢了,此乃天意……”她秀丽的面孔蒙了一层微冷的风霜,这般老成与茕黯的神色,与她九岁的年景着实不相符。语尽不曾再有太多关乎悲喜的一轮变幻,眸色往那残缺破碎没了原貌的玉兔碎片间扫了一眼,转身便走,不吐一字。
帛逸见她要走,心口莫名其妙就狠狠的一揪一痛,牵着扯着十分着急:“姑娘是上官家的哪位小姐?”忙在她身后脱口急问。他方才听到她称上官老爷一口一个“爹爹”,心知必然是这上官世家里的一位小姐。
小姑娘没有走心,足步未停随口便道:“我叫殊……”又猝地驻下步子顿了一顿,黑白分明、若天将晓的灵灵眸子微动几动,心道这兔子乃是我偷出来并打碎的,我的身份若是被他知晓了说出去,万一日后害我受到牵累可如何是好?毕竟他是皇家的二皇子,又与我仅有这样一面之交,着实有些危险!却不如把他哄过去,到时候即便这捅出的篓子被追究起来,他一见那以为的人并不是我,心知是我哄了他,也找我不到了!
于是抿抿唇兮铮然回眸:“我是上官家五小姐,上官忻冬。”嫣然巧笑、顾盼剪水,足髁袅娜一转,临别时于帛逸处落了一瞥惊鸿善睐多情的清丽眸波。
门扉“吱呀——”一声嘶哑叫嚣,四野重陷入夜之静好。被朗春月夜埋天葬地的经纬包裹着,一切一切温柔的晃碎了心扉。
帛逸不由唇角上扬,俄顷便又感到一股彻骨入心的惆怅!伴有微苦低回,伴有血脉喷张,伴有陡旋而起的那么那么浓墨重彩的深厚执念……我要得到她,我要她!
他突然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烛焰袅娜,朱颜犹在,没有谁察觉到,铺着水墨青石砖、点着红碧花纹饰物的地表上,一缕青烟于那碎了的碧玺引魂兔间轻微缓慢的升腾起来。一圈一圈、一缕一缕,十分低调、十分沉默,似乎带着诡异而又缱绻温存的一抹笑意,于无声无息处渐渐撒化在了无垠的夜之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