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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国门 (第1/3页)
“金炉香兽烟吹晚,雪枕锦衾云梦还。轻解罗衣羞为语,玉山横倒唤竹郎……”
新晋的三品捕神颜敬,走进屋里,随手掩门,不让歌声飞得太远。
珠帘在他身后垂落,敲出哗哗的声音。
他没有师承。非要说的话,学过《有邪》,视天罗伯林况为人生偶像。
今夜的临淄不平静,他这个“重塑青牌荣光”的当代名捕,当然要出来行街,镇一镇魑魅魍魉。
艳歌当然还在唱——
“竹郎踏琼月,来掀琥珀帘。”
“莫惊枝头鹊,莫扰妾心弦。”
“汗湿红绡幔,香映彩画屏。”
“郎可解得鸳鸯扣?流苏惹人恼,灯影摇复摇。”
唱着“摇复摇”的时候,歌女的腰肢也似在风中,柳枝般摇摆。
靠窗的酒桌上,铺开了一卷画轴,画上色彩鲜艳。画的左边是一壶酒,右边有一方砚,画中是个正在成型的美人。
一口酒一笔画的美丽画师,穿着宽松的文人袍服,戴着青色的书生方巾,仍然不掩艳色。
眸有微醺,两颊飞红,偶然从画作上抬起一眼,似醉似羞。
颜敬就在她的面前坐下,张口背着情报,几无情绪波动:“心香第七,朱颜。一位嗜酒如命的画师,擅画美人,身上总带着淡淡酒香与墨香——”
他轻轻地嗅了一下:“果然。”
名为‘朱颜’的画师,只洒脱地饮酒,提笔蘸墨,在画纸上任性泼洒,只道了声:“见笑!”
黑色的墨,在毫尖分出不同颜色,让画作如此鲜活具体。
颜敬略侧其耳:“还有天下第一歌女,琳琅,心香第六的美人——今夜竟有闲情,于此唱艳曲?”
歌声遂止。
而后是叮叮咚咚,一阵的琴音,锣音,鼓音,又有犬吠,鸟啼,货郎叫卖,小儿欢笑。
此般口技,尽启樱唇。又万分和谐地混作一阙,给人以天真自然的感受。这便是天籁。
一曲令人醉。
今夜的三分香气楼仍然宾客满座,觥筹之声如同炉底哔剥的薪火,煮得欲水沸腾。男男女女,天地阴阳。
当然在这最高的“香阁”里,并无别客。
自那帷幔之后,立住一道婉约的剪影。她开了口,果然音色醉人:“欲人见欲,情人见情,哪有什么俗曲艳曲。不过是有的假作正经,有的欺世盗名,而这里发乎自然,放乎本性!”
“有的是穿衣服的地方,有的是脱衣服的地方。正襟危坐,也并非不是自然。”颜敬漫声道:“大家各司其职,各有其份。”
“那您走进这香阁,可是走到了我的衣服里。”看台上跳舞的女人,娇笑着:“是不是孟浪了些?”
“那么你呢,正在跳舞的这位——”颜敬看向这舞者:“方寸倾城的宋玉燕。据说倾城难买你一舞,今夜何来的雅兴,又是谁使的银钱?”
三尺看台上的舞者,身形纤柔。上身只穿一条抹胸,露出雪白肩窝和一截腰肢,下身穿着束裤,赤足如雪。
她在台上轻轻一旋,便如飘叶缓落。
动则骤,静则柔,停下来却是一张娇俏灵动的脸。
“颜捕头!”她笑着往窗外一指,说道:“值此仲夏良夜,大吉之时,妾心如春水,为临淄贺,为齐国舞——您以为如何?”
恰是在此时,天空有巨大的神灵虚影,碎为漫天繁星。
巡城卫纵马敲锣,穿街而过,高呼烟花为前线而贺。
官方的遮掩,倒似一声沉重的告警。
“说起来,宋姑娘原本未入香阁,是心香备选。是在那位昧月姑娘转去了心香之后,才替上了天香第七的位置。”
颜敬意态从容,静静地看完那烟花落幕,才回过头来:“我一直都很好奇——贵楼里的这天香与心香,究竟有什么不同?”
宋玉燕笑了笑:“不妨见字知意——天香是天姿国色,心香是动人心弦。”
颜敬若有所思:“前者更看重天生的颜色,后者更看重后天的手段?所以宋姑娘你舞技无双,朱颜姑娘丹青妙手,琳琅姑娘擅弄乐章。”
宋玉燕笑道:“这么理解也无妨。”
颜敬也笑,但将腰刀提起,放在了桌上,刚好压住了朱颜的画:“今夜香阁尽绝色,颜某艳福不浅!”
朱颜一手提壶,欲饮而止,一手悬笔,皱了眉头:“颜捕头这是何意?”
“提问是我的工作,姑娘应该先琢磨答案,而非问题。”颜敬抱臂于前,施施然:“说罢,诸位来临淄,有何贵干?”
“寻亲,访友,游戏,有太多事可做。”琳琅的声音在帷幔后响起,仍似奏乐:“一时半会可说不完。”
“在下身任要职,无心惜花!”颜敬微笑道:“你们在这里若是说不清楚,少不得要去趟北衙诏狱,慢慢地说。”
楼下喧声一时静,阁中也肃然。
宋玉燕笑而不语。
朱颜似醉未醉。
独是琳琅在帷幕后娇笑:“呀!呀!呀!很难想象如日中天的东国,现在是多么虚弱——竟连让几个小女子闲逛的气度都没有了!”
她掀帘而出,鬓上摇珠翠,美眸瞧着颜敬:“咱们可什么事都没有犯,颜捕头一言不合就要拿人刑讯么?”
“罗刹明月净,久有祸国之名。三分香气楼,是其贼窟。”颜敬眸光平静:“对你们无论怎么警惕,都不为过。亦是颜某职责所在。”
琳琅咯咯笑着,向这位青牌捕头走来:“三分香气楼早已与罗刹明月净剥清干系,杀杀剿剿都过了好几轮,如今很多姐妹都是新人——现在我们的楼主是夜阑儿。您翻的哪门子旧黄历?”
“而且这里是临淄的三分香气楼,明面上的负责人是扶风柳氏的柳秀章,产业的归属……应是在华英宫。”
“你是在怀疑谁?不妨具其名姓!”
在喧声各飞的夜晚,绝大多数人都不知晓东华阁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然而今夜和也过去的许多夜晚一样,许许多多的齐人,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前行。一个齐人的工作和生活,就是齐事。忠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好好地生活,就是为国家努力。
说来也是缘分——
当初林有邪和姜望的交情,是从她对姜望的怀疑开始。
颜敬以林有邪之父、天罗伯林况为人生偶像,于刑事一道已是齐国当代最着者。也是因为那位荡魔天君的侍女行为可疑,他才秉责而追。
倒是没有查到独孤小的什么问题,但拐了个角,盯上了枯荣院。
独孤小所去的余里坊,最早叫渔里坊,后来才改名为“余里”,在青石宫如日中天的时期,被称为“余里禅坊”。
余里禅坊当初有个开香行混日子的婆娘,现今名为“吉妪”,还在旧宅骗老街坊。
那一日独孤小去余里坊,就是特意拜访了“吉妪”,测了吉凶,与朔方伯府的鲍维宏隐秘碰面!
余里禅坊涉及青石宫,青石宫又涉及枯荣院,还有荡魔天君的侍女,当代朔方伯的堂兄……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颜敬本着“必究可疑”的法家原则,虽然从未放松,但也知晓此中干系何等重大,不敢声张,甚至不敢上报。
他不怕自己因事害身,只怕身亡事隐,作为青牌却放纵了国家的隐患。
多年来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追查。
他发现枯荣院的余孽可能并未肃清!
这个国家明面上不言佛,但被佛家影响实在很深。大到屋宇楼台的建筑风格,小到斋素的盛行,佛偈的流传。
人人不言,但有所知,才能有所不言。
彰显东海事功的镇海台,恰恰建在枯荣院旧址上,算是彻底破除枯荣院影响的办法,但可能并不是收尾,而是上面对某些事情有所察觉后,不得不采取的反制手段!
德盛商行改造余里坊,则是那位智计通天的博望侯,对上意的揣摩。
一想也是——枯荣院已经覆灭了多少年,朝廷这么多年都是春风化雨地消解佛家影响力,没必要突然大兴土木,弄得大家都回想旧事。
当然这些最高层的谋划,颜敬无从知晓,也无从叩问。他只秉持着一位青牌的职责,做他该做的调查,即便最后不会有结果。
枯荣院的任何事情发展到最后,都毫无疑问地指向青石宫。
荡魔天君昔在齐国,是名绝天下的武安侯,后来去国独行,仍然是无数齐人心中的偶像。众所周知,当年他在齐之时,与华英宫走得很近。
而那位华英宫主,是青石宫废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亲近程度胜于所有。
事情都连起来了!
年轻的朔方伯鲍玄镜,一向以“小武安”自居,对荡魔天君极尽推崇。
那位华英宫主也是在军中有独一份的影响力,当年的老朔方伯鲍易,也曾亲口认可过华英宫主的军略。
那么荡魔天君的贴身侍女,和当代朔方伯的堂兄,在余里禅坊密会,也就有了更深层次的理由……
以此为基础来推演——
如果青石宫有问题,那么华英宫会不会有问题?
华英宫有问题,当年在华英宫主和荡魔天君的支持下,来到临淄建立新总部的三分香气楼,有没有问题?
如果临淄的三分香气楼有问题,那么销声匿迹多年的罗刹明月净,会不会就藏在临淄?
有朝一日,若生宫掖之变,这样一位登圣的强者,足有改变局势的能力!
这些猜想实在是太可怕,且还涉及皇储,涉及废太子,即便是政事堂兵事堂里的那些大人物,恐怕也没谁能说自己可以担得住。
在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之前,颜敬只能将一切藏在心中。
但今天他无法再等待。
神霄战争开启,朝野上下都绷紧了弦。
朔方伯携大功回国,这段时间又流言四起……他身为青牌,不敢不防微杜渐。
恰好心香第七、画师朱颜,通过隐秘渠道进入临淄,这行踪被他捕捉——手上的确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罪证,可若要等到对方有实质性行动,他担心届时已经对齐国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怎么也要等到镇国大元帅回国,抑或天妃镇临淄,才能冷眼看狐禅。
当下临淄实在冒不得险。
情急之下他挎刀入香阁!
其实是为了敲打这些人,故意打草惊蛇,叫她们收心收手。
什么久追的功勋,什么自身的暴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临淄的长治久安。
但走进来才发现,这里的香气美人不止一位。
而且看起来,她们也并不是那么在意临淄的秩序了……
齐国的秩序,本来是他最大的倚仗。是每一个齐人,敢独行郊野,夜游小巷的底气所在。
所以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
还有方才天香第七宋玉燕,所指的“为临淄贺”——
夜空炸开的哪里是烟花?
分明一尊真正的阳神!
何时竟有神只,胆敢显出外像,笼罩临淄?
便是青穹天国那位,也不会如此无礼。
虽然第一时间就被击破,也是这元凤盛世从未有过的事情。
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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