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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的位置……
她喃喃说:“我算是白活了……你们才是真正的大富翁呐……”说着,她已是泪流满面。
水虹也不由得被深深触动了。此刻的舒丽,她身上那个女大款、女商人的影子忽然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大女孩失恋的痛苦。金钱还是不能把一个女人心中的爱完全湮灭。爱情被金钱挤压得越来越稀少也越来越珍贵了。可惜爱是无法公平分配的,水虹觉得自己的爱像是一块稀世钻石,这块钻石不能切割,一旦切割就碎成一堆一文不值的玻璃碴子了。那么能不能借给舒丽戴几天呢?水虹不敢。这样贵重的东西是不能出借的,世上还没有爱的保险公司。水虹真的有些怜悯舒丽了。面对舒丽悲泣的呜咽,任何安慰恐怕都是多余的,水虹为舒丽拿来毛巾和水,默默站在一边。
舒丽哭了很久,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她抬起头,断断续续说:“……我还从来没有在一幅画面前哭过……我实在是太冲动了。过去,我听说过中国的留学生,在法国卢浮宫的藏画面前大哭,因为那些珍品太伟大了……我没想到在中国……自己也真的会被一幅画打动……”她的目光寻找着周由,眼睛里又一次溢出了泪花。“周由,我好后悔,你为什么就从来没有给我画过这样动人的人体画呢?可现在……我再也得不到了……”
周由把茶杯递给她,小心翼翼地说:“不,只要你愿意,我任何时候都可以为你画的。我一直没有好好为你画过人体,连我自己都觉得遗憾……”
“你说的当真?”舒丽睁大了眼睛。
“是真的。”周由认真地说。“我想了很久了,我本应该为我们的那么多年的情谊留下一点纪念的。但过去是你没有时间,你从来不肯老老实实坐十天半个月,为我当模特……”
舒丽迫不及待地打断他说:“可我现在有时间啦……你说吧,什么时候?”她从床沿上跳起来,拿着手包转身冲进了洗手间。等她从那儿出来的时候,腮红、唇膏和眼眉都已被精心修补过,脸上重又显得容光焕发了。
水虹请她在客厅坐下,为她换了一杯热咖啡。
周由说:“那天从你那儿回来,我心里也是挺难过的。你在楼梯口喊我的情景,我怎么也忘不了。它好像在呼唤着现代人永不复返的爱情,里头有许多说不清楚的内容,让人去想、去琢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这幅画面前,都会产生强烈的共鸣感的……我想,如果你不反对,我就请你当模特,画这样一幅人体作品……”
“我干嘛要反对?这实在太棒了!”舒丽的眼里闪烁着欣悦的光亮。
周由又说:“如果画得满意,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你。不过……我预计这幅画的效果会非常强烈,再说我已经很久没在画坛露面了,所以,在把它送给你之前,我想先让它参加今年的油画大展,你会同意么?”
舒丽叫道:“我知道那个展览,组委会的人也正在拉我去帮他们筹备呐。今天我本来就准备问你有没有作品拿去参展。没有你的作品,大家都会失望的。现在可太好了,真是两头不耽误。”
水虹温和地插话说:“不过丽丽你也要想好了,这是你作模特的人体画,拿出去公开参展,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舒丽一个劲地摇头,连连说:“我才不在乎呢,我要向所有的人宣布:我爱自由和钱,但我更需要爱!再说,让那么多人欣赏我的人体美,我好骄傲啊。你们说吧,什么时候开始?在哪儿?”
“这都由你来决定。”水虹说。
舒丽不假思索地说:“就在我那儿吧?”
“……不行不行,你那儿太乱了,一天到晚有人找你。搬画架什么的也太麻烦了。”周由说。
“……那,那就在你们家好了,”舒丽改口说。“我可以打的来的,我保证按时工作……水虹,你不在意吧,你可千万别赶我走,我太想得到这幅画了啊。就后天吧,明天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谁也别打扰我,咱们后天就开始……”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周由很麻利地把酒菜端了上来,大家边吃边聊,气氛顿时又轻松活跃起来。舒丽的话最多,从股市说到房地产,又从画商说到赌徒。她感慨地说,到底还是老朋友,互相信任着。可两年不见了,万一如今她已经是黑道上的人了怎么办?如今社会上玩的就是‘杀熟’,就是最好的朋友,也得悠着点儿。她有一个十几年交情的女友,做生意亏了本,逼债的人排成了队。那女友被逼无奈,从她手里骗去了二十万,后来再也找不着这个人了。又说这次她为了回来找周由,下了狠心从股市上撤了下来,她一撤市,那几个大户朋友都以为她得到了北京的什么内部消息,也跟着她撤,刚撤完没几天,就遇上股市暴跌,点数跌掉了一大半,他们都侥幸避免了一次上千万的损失,前几天,他们给她打电话,还说应该给她奖金呢。
“来,举杯,说起这笔意外之财,我还得感谢周由哪!来来,我敬你们一杯!”舒丽开心地大笑,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来找我的,又不是我让你回来的。你避免了损失那是你的运气好,我倒觉得自己还欠着你许多呢……”周由也仰脸一口气干了一大杯。
“这是命,反正没有你,我的生活也许完全是另一种样子了……周由,别说欠不欠的了,你忘了,刚认识你那时候,我一心想自立,不愿意花父母的钱,连高档时装都买不起,还不是你为我买了第一套名牌,要不然我连社交场都迈不进去……我心里都记着呐。”舒丽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又喝干了。
“丽丽的性格真是爽快,要不周由说你是个现代侠女呢。”水虹为舒丽斟酒,一边微笑着劝慰她说:“不过,丽丽你以后别再去赌了,那风险太大,你不如找个合适的大公司任职,按你的能力,可以成为很出色的高级管理人才……”
“不不不,我不给别人打工,我要自己当老板……我现在决定把一半资金投到艺术市场上,另一半投到股市。我已经在京开了户头,不过我不会天天泡股市的,一年只做它一两次,低进高出,不低不进、不高不抛,我情场失意,赌场总该得意几回吧,来,喝……”舒丽一口气又灌下去一大杯啤酒,把空杯子举起来晃了晃,似乎微微有了些醉意。
水虹为舒丽夹着菜,心里有点担心舒丽这样豪饮下去,会不会真的喝醉了,她便建议说还是听听音乐吧,舒丽连声说今天不要音乐,只要喝酒;水虹又提议说,那就跳舞吧,我们两个人轮流和周由跳,让周由今天也过把瘾。舒丽又摇头,说房子太憋屈了,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换个大一点的房子,这不是跳舞而是蠕动。如果真想跳舞,改天上舞场去,她请客。
“还是喝酒吧,酒能让人忘记一切……”舒丽紧紧抓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神迷离而凄婉。“我想……我想最好我们一起开个艺术公司,三个人合股,水虹当董事长,我当总经理,周由嘛,就当总工艺师好了……我们准保能赚大钱的,有了钱,可以给周由买一个大画室,让他痛痛快快地画……”
舒丽歪斜在沙发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周由的肩膀上靠过去。她觉得头很沉,眼睛也睁不开了。她已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在她疲倦而模糊的记忆中,只留下一种清晰的意识,那就是她不能失去周由。她的生活中不能没有周由——无论是作为情人还是朋友,她的情爱历史,却已无法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