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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周由,握着他冰凉的双手,想起了周由常常提起的****,她的眼前似乎有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在对着周由。她若是一走了之,像周由这种性格的人,也许会闯下更加不可收拾的大祸。他会用枪顶住自己的下巴,把头靠在画布上,再用脚扣动扳机,在画布上给她留下一幅绝望的爱的行为艺术作品,一幅恐怖的太空黑洞……水虹觉得自己也快要发疯了。她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在卧室里急得团团乱转。此刻她真想告诉天下所有的女孩,如果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千万不要和疯狂的艺术家相爱。因为一旦爱上了,他的残酷的魅力将使你连割舍的勇气都没有。水虹弯下身子把周由搂在自己臂弯里,轻轻亲吻着他,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仍觉得自己是多么需要周由残忍的爱,来帮她支撑起良心、亲情和母爱这三座大山一般的精神重负呵。
水虹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周由终于在她的怀里蠕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抬起胳膊,挽住了水虹的脖颈,将她的脸伏在他的胸口,绵软无力地抚摩着她的头发,久久说不出话。水虹放开他,站起来为他倒了一杯水,他忽然颤颤地夺过杯子,把杯沿递到水虹嘴边,小心地将杯子倾斜了,将水一点点喂进水虹的嘴里。水虹心里一酸,只觉得像是有一股生命之泉,源源地流入了她枯竭和孱弱的心田……
周由仰起头,一口气喝完了满满一大杯水。然后摇晃着站起身,走进卫生间,用冷水冲洗着自己的头,又嘴唇哆嗦地走进房间,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顶灯壁灯和台灯。他的脸色在雪亮的灯光下变得越发苍白,而两只眼睛却瞪得溜圆,透出一股不容分辩的狠劲。
他解开领口,长长舒了口气,把水虹扶在沙发上,然后说:
“现在你听我说,我的爱的法则就是至上而自私的,它像领土和主权一样,丝毫不能让步。爱情不是政治,政治是妥协的艺术,爱则是玉碎的艺术。如果道德的法则不允许我们爱下去,那我就只好选择死亡。人类一切美好的精神都一次次幻灭了,只有爱还存在于人的心底,在疯人院、在监狱和公墓,我们还能见到为爱而粉身碎骨的男女。假如地球上连爱都没有了……”
“可是……我回苏州,也是为了爱……”
“不要打断我,亲爱的!一年多来,我是用生命在爱你,但我并没有违法。你为什么要把罪名栽在自己的头上呢?是你害死了吴老么?不是!老吴家的财产早就让歹徒盯住了,他们早晚都会下毒手的。如果那一天老吴和阿霓在家,他们也许会把全家人都统统杀死。他们早有预谋,对吴家了如指掌,耐心周密地策划好了一切。我在刚才的幻觉中还看见了你,如果不是我把你拽到了北京,也许你们一家三口都会死于非命。这样的血案现在还少么?这帮强盗连银行都能撬开,难道就撬不开小小的吴家么?我觉得你的思维有问题,你不去谴责社会的腐败带来的混乱和贪婪,反而把他们造成的罪恶往自己身上揽。如果说你有罪的话,你只有包庇罪,你用善良之心掩盖了社会的罪恶之源,企图用自己的幸福去替千疮百孔的法制殉葬,痛苦使你失去了理智,你好糊涂!这不是我爱的水虹啊……”
周由的冷静中带着激情、激情中伴着愤怒。水虹还从没有见过周由如此义正词严的样子,不禁被他深深震慑,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周由揽过水虹,把她放在自己的膝上,口气温和了一些,又说:
“水虹你真的以为在我们之间仅仅是爱么?没有我们俩对艺术的共同创造,那爱能有土壤么?对我来说,它们像空气和水,缺一不可。中国真正的艺术家都不可能脱离政治、不是惟美惟艺的匠人,他们在绕道政治的艺术创造中,倾注了农村包围城市、艺术包围专制的自由反叛精神。在现代社会,在人们对信仰逐渐失望、摈弃之后,艺术便越来越取代了宗教的位置,成为人类最后一块精神净土了……”
水虹的眼里涌上了泪水。她紧紧抱住了周由,把头深深地埋在周由怀里。她感到了周由对专制腐败的强烈义愤,这种正义感对于一个有思想的艺术家来说是极其珍贵的。她理解周由说的意思。在周由的生活中,也许惟有她能真正懂得周由了。艺术所表现的人类精神比体制更深层更本质,体制改革还远远不能翻动传统心理的冻土层,若不是深入到这层冻土,东方现代化的幼树就扎不下自己的深根,稍遇寒流这棵幼树就会被冻死。而现代艺术和文化,恰恰能对东方民族积淀已久的保守隐忍和宽宥,起到颠覆性的作用。水虹觉得自己低估了周由,当她沉湎于家庭悲哀的时候,周由却伸出手将她托到另一个更高的层面来看待个人的不幸。她的心里充满了对周由的感激之情。
“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阿霓啊……”水虹犹豫着说。“也许……也许我还是应该回苏州去一趟,看望老吴、阿霓和婆婆……我快去快回,你现在总不会再担心我一去不回了吧……”
周由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那你就自己决定吧。我不是不让你回苏州去,而是怕你在刚才那种心态下回去,不但帮不了老吴和阿霓,反倒给他们添乱……你若是回去,也算是代我去看看阿霓,你知道我多么想见到她,这可怜的小姑娘。她现在特别需要爱的支撑,你要打消她的负罪感,一定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当天夜里,周由陪着水虹到附近邮局去给老吴打了长途电话。水虹拿起电话便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才总算断断续续向老吴讲清了她要回苏州去看望阿霓的意思。电话那一头沉默了好几秒钟,她急得喂喂喊了半天,才又重新听见老吴的声音。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老吴用婉转的口气劝说她不必再兴师动众地回到苏州来。他之所以迟迟不通知她,也是怕她再搅进这悲痛里。事情既已过去近两个月,她回来不回来,都已于事无补。她还是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好了。
水虹说:“可我实在不放心阿霓呀,她现在这种绝望伤心的样子怎么行?你还是应该让她画画,那是她的半条命啊……”
话筒那端传来老吴冷冰冰的声音:“她要是再画下去,可就连整条命都搭进去了。我看,阿霓的事,你就勿要操心了。我们刚刚设法让她平静下来,你一回来,她又要旧病复发了,弄不好还死活要跟你走,到时候你怎么办?求求你还是让我们全家清净几日吧……”
水虹被老吴这几句话,噎得愣在那里。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老吴好像已经把电话放下了,话筒里传出一声声急促的嘟嘟声。
回家的路上,水虹一路饮泣着,浑身无力地靠在周由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她想不到老吴经历了这次惨重的打击,会变得如此不近人情。这不是老吴一贯的处世风格,他一定是被这一连串的痛苦折磨糊涂了。但老吴既然反对她回苏州,那么她擅自回去的话,定然得不到老吴的悉心配合。弄不好,真像他所说的,阿霓会死活要求跟妈妈离开那个家,那她可就骑虎难下了。
春天的晚风轻轻地拂起了水虹的鬓发,但水虹却觉得一阵阵冷颤,寒意如锥子一般渗入了她的骨髓。
彻夜的噩梦,使水虹醒来时头痛欲裂。她无精打采地假寐着,生怕一翻身吵醒了周由。却感觉着周由的一只手暖暖地伸过来,轻轻揽住了她的颈项。
周由自言自语地说:“嗳,我想起来,电话里你忘了告诉老吴,你同意放弃那份房产权,愿意把那幢小楼送给李家。你应该直接给李家写封信啊,宽慰宽慰他们。说实在,我也舍不得那房子,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和相爱的地方。不过没关系,等将来我们有了钱,也许可以把它再买回来的,你说对吧?”
见水虹不语,周由又说:“我看,今天你不如再写封信给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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