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悬于一刻 (第3/3页)
这份惊世骇俗,着实让校方为难了。
随着记者调查出傅咏兮的父亲是一名议员,社会上一批看不惯凡事都要求西化的人,一批无论什么事都要挑议员毛病的人,以及一小部分只为了针对其父政见的,齐齐在报上刊登各式各样的打油诗。甚至有人犀利地讽刺时下一些洋学堂简直是在生产洋奴隶,整件事的性质就大大地改变了。
贝满女中的校长多少也认为,剪个短发就罢了,剃光头未免矫枉过正,因此想让傅咏兮出来做个声明。其实说白了,就是让她认个年轻不懂事的错,好平息这场风波。
谁知傅咏兮非但不答应,反而批评校长迂腐守旧,然后就连着三天不肯去学校。她的老师,很想从中做个和事佬。别的都不说,先把毕业证拿到了再去谈道理也不迟。又因为宋玉芳同她关系不错,这个任务自然就没有旁落。
几年的同窗情谊,宋玉芳深知,傅咏兮这样的千金小姐就是一个字不识,也能去做个阔太太,享尽荣华富贵。可傅咏兮想要的生活如果只是做个贤良淑德的旧式女子,又何必去剃头呢?
所以,宋玉芳用了一招善意的看人下菜碟。拿女子正在遭受的种种不公待遇,提醒傅咏兮,如果不毕业,摆在跟前的就只有两条路,或者待在家里绣花,或者去工厂卖苦力。
宋玉芳从小看着家里长辈的脸色长大,是最知道人心的。像傅咏兮这样豁得出去的新派人物,必定是想在社会上立足,找一份能体现个人价值的工作。也好作为女性代表,向守旧派证明,男子能做的事业女子同样能做。而这些岗位,无不例外都有文凭要求。傅咏兮对于文凭也许说放下就能放下,但对于女子解放,她一定放不下。
这个法子果然奏效,一夜愁白了头的傅氏夫妇为了答谢宋玉芳,动用了家里关系,替她在校长那边争取了一个推荐到中行应考的名额。
早就听人说过,银行里的员工,最低一级也能拿七八块钱一个月。这对于日子过得清苦的宋玉芳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且错过了一回,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早几天,她就没日没夜地在家里练珠算、背英文,几乎是把自己后半生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场考试中了。
如果方才没有那位好心的绅士帮忙,宋玉芳这会儿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她回忆这些的时候,人力车已经卖力地拉到了地方。
宋玉芳从自己兜里掏出了几百的铜子票,急急塞给了车夫。然后,余光望见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很是眼熟。
她没有先往学校里头去,而是走近那车子,确认了车牌号的确是傅咏兮常坐的那辆,才折回去奔向校门。
正是无巧不成书,门房里出来一位戴瓜皮帽,鬓角花白的看门大爷,打着铜锣,扯着嗓子朝天喊了一声:“考前十分钟关门咯!”
“别关别关,还有一位,还有一位呢……”宋玉芳一路疾跑,急得迎风落下两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