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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三 杨抽马甘请杖 富家郎浪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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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三 杨抽马甘请杖 富家郎浪受惊 (第3/3页)

便无缘”。这富家子虽与杨抽马相好,只是见

    他兴头有术,门面撮哄而已。忽然要与他借贷起来,他就心中起了好些歹肚肠。

    一则说是江湖行术之家,贪他家事,起发他的,借了出门,只当舍去了;一则说

    是朋友面上,就还得本钱,不好算利;一则说是借惯了手脚,常要歆动,是开不

    得例子的。只回道是:“家间正在缺乏,不得奉命。”抽马见他推辞,哈哈大笑

    道:“好替你借,你却不肯。这只教你吃些惊恐,看你借我不迭。那时才见手段

    哩!”自此见富家子再不提起借钱之事。富家子自道回绝了他,甚是得意。

    偶然那一日独自在书房中歇宿,时已黄昏人定,忽闻得叩门之声。起来开看,

    只见一个女子闪将入来,含颦万福道:“妾东家之女也。丈夫酒醉逞凶,横相逼

    逐,势不可当。今夜已深,不可远去,幸相邻近,愿借此一宿。天未明,即当潜

    回家里,以待丈夫酒醒。”富家子看其模样,尽自飘逸有致,私自想道:“暮夜

    无知,落得留他伴寝。他说天未明就去,岂非神鬼不觉的?”遂欣然应允道:

    “既蒙娘子不弃,此时没人知觉,安心共寝一宵,明早即还尊府便了。”那妇人

    并无推拒,含笑解衣,共枕同衾,忙行云雨。一个孤馆寂寥,不道佳人猝至;一

    个夜行凄楚,谁知书舍同欢?两出无心,略觉情形忸怩;各因乍会,翻惊意态新

    奇。未知你弱我强,从容试看;且自抽离添坎,热闹为先。行事已毕,俱各困倦。

    睡到五更,富家子恐天色乍明,有人知道,忙呼那妇人起来。叫了两声,推

    了两番,既不见声响答应,又不见身子展动。心中正疑,鼻子中只闻得一阵阵血

    腥之气,甚是来得狠。富家子疑怪,只得起来挑明灯盏,将到床前一看,叫声

    “阿也!”正是:分开八片顶阳骨,浇下一桶雪水来。你道却是怎么?元来昨夜

    那妇人,身首已斫做三段,鲜血横流,热腥扑鼻,恰象是才被人杀了的。富家子

    慌得只是打颤,心里道:“敢是丈夫知道,赶来杀了他,却怎不伤着我?我虽是

    弄了两番,有些疲倦,可也忒睡得死。同睡的人被杀了,怎一些也不知道?而今

    事已如此,这尸首在床,血痕狼籍,倏忽天明,他丈夫定然来这里讨人,岂不决

    撒?若要并叠过,一时怎能干净得?这祸事非同小可!除非杨抽马他广有法术,

    或者可以用甚么障眼法儿,遮掩得过。须是连夜去寻他!”

    也不管是四更五更,日里夜里,正是慌不择路,急走出门,望着杨抽马家里

    乱乱撺撺跑将来,擂鼓也似敲门,险些把一双拳头敲肿了,杨抽马方才在里面答

    应,出来道:“是谁?”富家子忙道:“是我,是我。快开了门有话讲!”此时

    富家子正是急惊风撞着了慢郎中。抽马听得是他声音,且不开门,一路数落他道:

    “所贵朋友交厚,缓急须当相济。前日借贷些少,尚自不肯,今如此黑夜,来叫

    我甚么干?”富家子道:“有不是处且慢讲,快与我开开门着。”抽马从从容容

    把门开了。富家子一见抽马,且哭且拜道:“先生救我奇祸则个!”抽马道:

    “何事恁等慌张?”富家子道:“不瞒先生说,昨夜黄昏时分,有个邻妇投我,

    不合留他过夜。夜里不知何人所杀,今横尸在家,乃飞来大祸。望乞先生妙法救

    解。”抽马道:“事体特易。只是你不肯顾我缓急,我顾你缓急则甚?”富家子

    道:“好朋友!念我和你往来多时,前日偶因缺乏,多有得罪;今若救得我命,

    此后再不敢吝惜在先生面上了。”抽马笑道:“休得惊慌,我写一符与你拿去,

    贴在所卧室中,亟亟关了房门,切勿与人知道。天明开看,便知端的。”富家子

    道:“先生勿耍我!倘若天明开看仍复如旧,可不误了大事?”抽马道:“岂有

    是理!若是如此,是我符不灵,后来如何行术?况我与你相交有日,怎误得你?

    只依我行去,包你一些没事便了。”富家子道:“若果蒙先生神法救得,当奉钱

    百万相报。”抽马笑道:“何用许多!但只原借我二万足矣。”富家子道:“这

    个敢不相奉!”

    抽马遂提笔画一符与他,富家子袖了急去,幸得天尚未明,慌慌忙忙依言贴

    在房中。自身走了出来,紧把房门闭了。站在外边,牙齿还是捉对儿厮打的,气

    也不敢多喘。守至天大明了,才敢走至房前。未及开门,先向门缝窥看,已此不

    见甚么狼藉意思。急急开进看时,但见干干净净一床被卧,不曾有一点渍污,那

    里还见什么尸首?富家子方才心安意定,喜欢不胜。随即备钱二万,并分付仆人

    携酒持肴,特造抽马家来叩谢。抽马道:“本意只求贷二万钱,得此已够,何必

    又费酒肴之惠?”富家子道:“多感先生神通广大,救我难解之祸,欲加厚酬,

    先生又分付只须二万。自念莫大之恩,无可报谢,聊奉卮酒,图与先生遣兴笑谈

    而已。”抽马道:“这等,须与足下痛饮一回。但是家间窄隘无趣,又且不时有

    人来寻,搅扰杂沓,不得快畅。明日携此酒肴,一往郊外尽兴何如?”富家子道:

    “这个绝妙!先生且留此酒肴自用。明日再携杖头来,邀先生郊外一乐可也。”

    抽马道:“多谢,多谢。”遂把二万钱与酒肴,多收了进去。

    富家子别了回家,到了明日,果来邀请出游,抽马随了他到郊外来。行不数

    里,只见一个僻净幽雅去处,一条酒帘子,飘飘扬扬在那里。抽马道:“此处店

    家洁静,吾每在此小饮则个。”富家子即命仆人将盒儿向店中座头上安放已定,

    相拉抽马进店,相对坐下,唤店家取上等好酒来。只见里面一个当垆的妇人,应

    将出来,手拿一壶酒走到面前。富家子抬头看时,吃了一惊。元来正是前夜投宿

    被杀的妇人,面貌一些不差,但只是象个初病起来的模样。那妇人见了富家子,

    也注目相视,暗暗痴想,象个心里有甚么疑惑的一般。富家子有些鹘突,问道:

    “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见了我们,只管看了又看,是甚么缘故?”那妇人道:

    “好教官人得知,前夜梦见有人邀到个所在,乃是一所精致书房,内中有少年留

    住,那个少年模样颇与官人有些厮象,故此疑心。”富家子道:“既然留住,后

    来却怎么散场了?”妇人道:“后来直至半夜方才醒来,只觉身子异常不快,陡

    然下了几斗鲜血,至今还是有气无力的。平生从来无此病,不知是怎么样起的。”

    杨抽马在旁只不开口,暗地微笑。富家子晓得是他的作怪,不敢明言。私下念着

    一晌欢情,重赏了店家妇人,教他服药调理。杨抽马也笑嘻嘻的袖中取出一张符

    来付与妇人,道:“你只将此符贴在睡的床上,那怪梦也不做,身体也自平复了。”

    妇人喜欢称谢。

    两人出了店门,富家子埋怨杨抽马道:“前日之事,正不知祸从何起,元来

    是先生作戏。既累了我受惊,又害了此妇受病,先生这样耍法不是好事。”抽马

    道:“我只召他魂来诱你,你若主意老成,那有惊恐?谁教你一见就动心营勾他,

    不惊你惊谁?”富家子笑道:“深夜美人来至,遮莫是柳下惠、鲁男子也忍耐不

    住,怎教我不动心?虽然后来吃惊,那半夜也是我受用过了。而今再求先生致他

    来与我叙一叙旧,更感高情,再容酬谢。”抽马道:“此妇与你元有些小前缘,

    故此致得他魂来,不是轻易可以弄术的,岂不怕鬼神责罚么?你夙债原少我二万

    钱,只为前日若不如此,你不肯借。偶尔作此顽耍勾当。我原说二万之外,要也

    无用。我也不要再谢,你也不得再妄想了。”富家子方才死心塌地敬服抽马神术。

    抽马后在成都卖卜,不知所终。要知虽是绝奇术法,也脱不得天数的。异术在身,

    可以惊世。若非夙缘,不堪轻试。杖既难逃,钱岂妄觊?不过前知,游戏三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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