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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同窗友认假作真 女秀才移花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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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七 同窗友认假作真 女秀才移花接木 (第2/3页)

,也在吾兄帮衬,通家之雅,料无推拒。”俊卿道:“小弟

    谨记在心。”撰之喜道:“得兄应承,便十有八九了。谁想姻缘却在此枝箭上,

    小弟谨当宝此,以为后验。”便把来收拾在拜匣内了。取出羊脂玉闹妆一个递与

    俊卿,道:“以此奉令姊,权答此箭,作个信物。”俊卿收来束在腰间。撰之道:

    “小弟作诗一首,道意于令姊何如?”俊卿道:“愿闻。”撰之吟道:“闻得罗

    敷未有夫,支机肯许问津无?他年得射如皋雉,珍重今朝金仆姑。”俊卿笑道:

    “诗意最妙。只是兄貌不陋,似太谦了些。”撰之笑道:“小弟虽不便似贾大夫

    之丑,却与令姊相并,必是不及。”俊卿含笑自去了。

    从此撰之胸中痴痴里想着闻俊卿有个姊姊,美貌巧艺,要得为妻。有了这个

    念头,并不与杜子中知道。因为箭是他拾着的,今自己把做宝贝藏着,恐怕他知

    因,来要了去。谁想这个箭,元有来历。俊卿学射时,便怀有择配之心。竹干上

    刻那二句,固是夸着发矢必中,也暗藏个应弦的哑迹。他射那乌鸦之时,明知在

    书斋树上,射去这枝箭,心里暗卜一卦,看他两人那个先拾得者,即为夫妻。为

    此急急来寻下落,不知是杜子中先拾着,后来掉在魏撰之手里。俊卿只见在魏撰

    之处,以为姻缘有定,故假意说是姊姊,其实多暗隐着自己的意思。魏撰之不知

    其故,凭他捣鬼,只道真有个姊姊罢了。俊卿固然认了魏撰之是天缘,心里却为

    杜子中十分相爱,好些撇打不下。叹口气道:“一马跨不得双鞍,我又违不得天

    意。他日别寻件事端,补还他美情罢。”明日来对魏撰之道:“老父与家姊面前,

    小弟十分窜掇,已有允意,玉闹妆也留在家姊处了。老父的意思,要等秋试过,

    待兄高捷了,方议此事。”魏撰之道:“这个也好。只是一言既定,再无翻变才

    妙。”俊卿道:“有小弟在,谁翻变得?”魏撰之不胜之喜。

    时值秋闱,魏撰之与杜子中、闻俊卿多考在优等,起送乡试。两人来拉了俊

    卿同走,俊卿与父参将计较道:“女孩儿家,只好瞒着人,暂时做秀才耍子。若

    当真去乡试,一下子中了举人,后边露出真情来,就要关着奏请干系。事体弄大

    了,不好收场,决使不得。”推了有病不行。魏、杜两生只得撇了自去赴试。揭

    晓之日,两生多得中了。闻俊卿见两家报了捷,也自欢喜。打点等魏撰之迎到家

    时,方把求亲之话与父亲说知,图成此亲事。

    不想安绵兵备道与闻参将不合,时值军政考察,在按院处开了款数,递了一

    个揭帖,诬他冒用国课,妄报功绩,侵克军粮,累赃巨万。按院参上一本,奉圣

    旨,着本处抚院提问。此报一至,闻家合门慌做一团。也就有许多衙门人寻出事

    端来缠扰。还亏得闻俊卿是个出名的秀才,众人不敢十分罗唣。过不多时,兵道

    行个牌到府来,说是奉旨犯人,把闻参将收拾在府狱中去了。闻俊卿自把生员出

    名去递投诉,就求保候父亲。府间准了诉词,不肯召保。俊卿就央了新中的两个

    举人去见府尊。府尊说:“碍上司分付,做不得情。”三人袖手无计。

    此时魏撰之自揣道:“他家患难之际,料说不得求亲的闲话,只好不提起,

    且一面去会试再处。”两人临行之时,又与俊卿作别。撰之道:“我们三人同心

    之友,我两人喜得侥幸。方恨俊卿因病蹉跎,不得同登,不想又遭此家难。而今

    我们匆匆进京去了,心下如割,却是事出无奈。多致意尊翁,且自安心听问,我

    们若少得进步,必当出力相助,来白此冤!”子中道:“此间官官相护,做定了

    圈套陷人。闻兄只在家营救,未必有益。我两人进去,倘得好处,闻兄不若径到

    京来商量,与尊翁寻个出场。还是那边上流头好辨白冤枉,我辈也好相机助力。

    切记!切记!”撰之又私自叮嘱道:“令姊之事,万万留心。不论得意不得意,

    此番回来必求事谐了。”俊卿道:“闹妆现在,料不使兄失望便了。”三人洒泪

    而别。

    闻俊卿自两人去后,一发没有商量可救父亲。亏得官无三日急,到有七日宽,

    无非凑些银子,上下分派,使用得停当,狱中的也不受苦,官府也不来急急要问,

    丢在半边,做一件未结公案了。参将与女儿计较道:“这边的官司既未问理,我

    们正好做手脚。我意欲修一个辨本,做成一个备细揭帖,到京中诉冤。只没个能

    干的人去得,心下踌躇未定。”闻俊卿道:“这件事须得孩儿自去。前日魏、杜

    两兄弟临别时,也教孩儿进京去,可以相机行事。但得两兄有一人得第,也就好

    做靠傍了。”参将道:“虽然你是个女中丈夫,是你去毕竟停当。只是万里程途,

    路上恐怕不便。”俊卿道:“自古多称是缇萦救父,以为美谈。他也是个女子。

    况且孩儿男妆已久,游庠已过,一向算在丈夫之列,有甚去不得?虽是路途遥远,

    孩儿弓矢可以防身。倘有甚么人盘问,凭着胸中见识也支持得过,不足为虑。只

    是须得个男人随去,这却不便。孩儿想得有个道理,家丁闻龙夫妻多是苗种,多

    善弓马,孩儿把他妻子也打扮做男人,带着他两个,连孩儿共是三人一起走,既

    有妇女伏侍,又有男仆跟随,可以放心一直到京了。”参将道:“既然算计得停

    当,事不宜迟,快打点动身便了。”俊卿依命,一面去收拾。听得街上报进士,

    说魏、杜两多中了。俊卿不胜之喜,来对父亲说道:“有他两人在京做主,此去

    一发不难做事。”

    就拣定一日,作急起身。在学中动了一个游学呈子,批个文书执照,带在身

    边了。路经省下来,再察听一察听上司的声口消息。你道闻小姐怎生打扮?飘飘

    巾帻,覆着两鬓青丝;窄窄靴鞋,套着一双玉笋。上马衣裁成短后,蛮狮带妆就

    偏垂。囊一张玉靶弓,想开时,舒臂扭腰多体态;插几枝雁翎箭,看放处,猿啼

    雕落逞高强。争羡道能文善武的小郎君,怎知是女扮男妆的乔秀士?一路上来到

    了成都府中,闻龙先去寻下了一所幽静饭店。闻俊卿后到,歇下了行李,叫闻龙

    妻子取出带来的山菜几件,放在碟内,向店中取了一壶酒,斟着慢吃。

    又道是无巧不成话。那坐的所在,与隔壁人家窗口相对,只隔得一个小天井。

    正吃之间,只见那边窗里一个女子掩着半窗,对着闻俊卿不转眼的看。及至闻俊

    卿抬起眼来,那边又闪了进去。遮遮掩掩,只不走开。忽地打个照面,乃是个绝

    色佳人。闻俊卿想道:“原来世间有这样标致的!”看官,你道此时若是个男人,

    必然动了心,就想妆出些风流家数,两下做起光景来。怎当得闻俊卿自己也是个

    女身,那里放在心上?一面取饭来吃了,且自衙门前干正事去。到得出去了半日,

    傍晚转来,俊卿刚得坐下,隔壁听见这里有人声,那个女子又在窗边看了。俊卿

    私下自笑道:“看我做甚?岂知我与你是一般样的!”正嗟叹间,只见门外一个

    老姥走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榼。见了俊卿,放下榼子,道了万福,对俊卿道:

    “隔壁景家小娘子见舍人独酌,送两件果子与舍人当茶。”俊卿开看,乃是南充

    黄柑,顺庆紫梨,各十来枚。俊卿道:“小生在此经过,与娘子非亲非戚,如何

    承此美意?”老姥道:“小娘子说来,此间来万去千的人,不曾见有似舍人这等

    丰标的,必定是富贵家的出身。及至问人来,说是参府中小舍人。小娘子说这俗

    店无物可口,叫老媳妇送此二物来解渴。”俊卿道:“小娘子何等人家,却居此

    间壁?”老姥道:“这小娘子是井研景少卿的小姐。只因父母双亡,他依着外婆

    家住。他家里自有万金家事,只为寻不出中意的丈夫,所以还未嫁人。外公是此

    间富员外,这城中极兴的客店,多是他家的房子,何止有十来处,进益甚广。只

    有这里幽静些,却同家小每住在间壁。他也不敢主张把外甥许人,恐怕错了对头,

    后来怨怅。常对景小娘子道:‘凭你自家看得中意的,实对我说,我就主婚。’

    这个小娘子也古怪,自来会拣相人物,再不曾说那一个好。方才见了舍人,便十

    分称赞。敢是与舍人有些姻缘动了?”俊卿不好答应,微微笑道:“小生那有此

    福?”老姥道:“好说,好说。老媳妇且去着。”俊卿道:“致意小娘子,多承

    佳惠,客中无可奉答,但有心感盛情。”老姥去了。俊卿自想一想,不觉失笑道:

    “这小娘子看上了我,却不枉费春心?”吟诗一首,聊寄其意。诗云:“为念相

    如渴不禁,交梨邛橘出芳林。却惭未是求凰客,寂寞囊中绿绮琴。”

    次日早起,老姥又来,手中将着四枚剥净的熟鸡子,做一碗盛着,同了一小

    壶好茶,送到俊卿面前道:“舍人吃点心。”俊卿道:“多谢妈妈盛情。”老姥

    道:“这是景小娘子昨夜分付了,老身支持来的。”俊卿道:“又是小娘子美情,

    小生如何消受?有一诗奉谢,烦妈妈与我带去。”俊卿就把昨夜之诗写在纸上,

    封好了付妈妈。诗中分明是推却之意,妈妈将去与景小姐看了,景小姐一心喜着

    俊卿,见他以相如自比,反认做有意于文君,后边两句,不过是谦让些说话。遂

    也回他一首,和其末韵。诗云:“宋玉墙东思不禁,愿为比翼止同林。知音已有

    新裁句,何用重挑焦尾琴?”吟罢,也写在乌丝茧纸上,教老姥送将来。俊卿看

    罢,笑道:“元来小姐如此高才!难得,难得!”俊卿见他来缠得紧,生一个计

    较,对老姥道:“多谢小姐美意,小生不是无情。争奈小生已聘有妻室,不敢欺

    心妄想。上复小姐,这段姻缘种在来世罢。”老姥道:“既然舍人已有了亲事,

    老身去回复了小娘子,省得他牵肠挂肚,空想坏了。”老姥去后,俊卿自出门去

    打点衙门事体,央求宽缓日期,诸色停当,到了天晚才回得下处。是夜无词。

    来日天早,这老姥又走将来,笑道:“舍人小小年纪,倒会掉谎,老婆滚到

    身边,推着不要。昨日回了小娘子,小娘子教我问一问两位管家,多说道舍人并

    不曾聘娘子过。小娘子喜欢不胜,已对员外说过。少刻员外自来奉拜说亲,好歹

    要成事了。”俊卿听罢呆了半晌,道:“这冤家帐,那里说起?只索收拾行李起

    来,趁早去了罢。”分付闻龙与店家会了钞,急待起身。只见店家走进来报道:

    “主人富员外相拜闻相公。”说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笑嘻嘻进来,堂中望

    见了闻俊卿,先自欢喜,问道:“这位小相公,想就是闻舍人了么?”老姥还在

    店内,也跟将来,说道:“正是这位。”富员外把手一拱道:“请过来相见。”

    闻俊卿见过了礼,整了客座坐了。富员外道:“老汉无事不敢冒叩新客。老汉有

    一外甥,乃是景少卿之女,未曾许着人家。舍甥立愿,不肯轻配凡流。老汉不敢

    擅做主张,凭他意中自择。昨日对老汉说,有个闻舍人,下在本店,丰标不凡,

    愿执箕帚。所以要老汉自来奉拜,说此亲事。老汉今见足下,果然俊雅非常;舍

    甥也有几分姿容,况且粗通文墨。实是一对佳耦,足下不可错过。”闻俊卿道:

    “不敢欺老丈,小生过蒙令甥谬爱,岂敢自外?一来令甥是公卿阀阅,小生是武

    弁门风,恐怕攀高不着。二来老父在难中,小生正要入京辨冤,此事既不曾告过,

    又不好为此耽搁,所以应承不得。”员外道:“舍人是簪缨世胄,况又是黉宫名

    士,指日飞腾,岂分甚么文武门楣?若为令尊之事,慌速入京,何不把亲事议定

    了,待归时禀知令尊,方才完娶?既安了舍甥之心,又不误了足下之事,有何不

    可?”

    闻俊卿无计推托,心下想道:“他家不晓得我的心病,如此相逼。却又不好

    十分过却,打破机关。我想魏撰之有竹箭之缘,不必说了。还有杜子中更加相厚,

    倒不得不闪下了他。一向有个主意,要在骨肉女伴里边别寻一段姻缘,发付他去。

    而今既有此事,我不若权且应承,定下在这里,他日作成了杜子中,岂不为妙?

    那时晓得我是女身,须怪不得我说谎。万一杜子中也不成,那时也好开交了,不

    象而今碍手。”算计已定,就对员外说:“既承老丈与令甥如此高情,小生岂敢

    不受人提挈!只得留下一件信物在此为定,待小生京中回来,上门求娶就是了。”

    说罢,就在身边解下那个羊脂玉闹妆,双手递与员外道:“奉此与令甥表信。”

    富员外千欢万喜,接受在手,一同老姥去回覆景小姐道:“一言已定了。”员外

    就叫店中办起酒来,与闻舍人饯行。俊卿推却不得,吃得尽欢而罢,相别了。

    起身上路,少不得风飧水宿,夜住晓行。不一日,到了京城。叫闻龙先去打

    听魏、杜两家新进士的下处。问着了杜子中一家,元来那魏撰之已在部给假回去

    了。杜子中见说闻俊卿来到,不胜之喜,忙差长班来接到下处。两人相见,寒温

    已毕。俊卿道:“小弟专为老父之事,前日别时,承兄每分付入京图便,切切在

    心。后闻两兄高发,为此不辞跋涉,特来相托。不想魏撰之已归,今幸吾兄在京

    师,小弟不致失望了。”杜子中道:“仁兄先将老伯被诬事款做一个揭帖,逐一

    辨明,刊刻起来,在朝门外逢人就送。等公论明白了,然后小弟央个相好的同年

    在兵部的,条陈别事,带上一段,就好到本籍去生发出脱了。”俊卿道:“老父

    有个本稿,可以上得否?”子中道:“而今重文轻武,老伯是按院题的,若武职

    官出名自辨,他们不容起来,反致激怒,弄坏了事。不如小弟方才说的为妙,仁

    兄不要轻率。”俊卿道:“感谢指教。小弟是书生之见,还求仁兄做主行事。”

    子中道:“异姓兄弟,原是自家身上的事,何劳叮咛?”俊卿道:“撰之为何回

    去了?”子中道:“撰之原与小弟同寓了多时,他说有件心事,要归来与仁兄商

    量。问其何事,又不肯说。小弟说仁兄见吾二人中了,未必不进京来。他说这是

    不可期的,况且事体要在家里做的,必要先去,所以告假去了。正不知仁兄却又

    到此,可不两相左了?敢问仁兄,他果然要商量何等事?”俊卿明知为婚姻之事,

    却只做不知,推说道:“连小弟也不晓得他为甚么,想来无非为家里的事。”子

    中道:“小弟也想他没甚么,为何恁地等不得?”

    两个说了一回,子中分付治酒接风,就叫闻家家人安顿好了行李,不必别寻

    寓所,只在此间同寓。这是子中先前同魏家同寓,今魏家去了,房舍尽有,可以

    下得闻家主仆三人。子中又分付打扫闻舍人的卧房,就移出自己的榻来,相对铺

    着,说晚间可以联床清话。俊卿看见,心里有些突兀起来。想道:“平日与他们

    同学,不过是日间相与,会文会酒,并不看见我的卧起,所以不得看破。而今弄

    在一间房内了,须闪避不得,露出马脚来怎么处?”却又没个说话可以推掉得两

    处宿,只是自己放着精细,遮掩过去便了。

    虽是如此说,却是天下的事是真难假,是假难真。亦且终日相处,这些细微

    举动,水火不便的所在,那里妆饰得许多来?闻俊卿日间虽是长安街上去送揭帖,

    做着男人的勾当;晚间宿歇之处,有好些破绽现出在杜子中的眼里。子中是个聪

    明人,有甚不省得的事?晓得有些诧异,越加留心闲觑,越看越是了。这日,俊

    卿出去,忘锁了拜匣。子中偷揭开来一看,多是些文翰柬帖,内有一幅草稿,写

    着道:“成都绵竹县信女闻氏,焚香拜告关真君神前。愿保父闻确冤情早白,自

    身安稳还乡;竹箭之期,闹妆之约,各得如意。谨疏。”子中见了拍手道:“眼

    见得公案在此了。我枉为男子,被他瞒过了许多时。今不怕他飞上天去。只是后

    边两句解他不出,莫不许过人家?怎么处?”心里狂荡不禁。

    忽见俊卿回来,子中接在房里坐了,看着俊卿只是笑。俊卿疑怪,将自己身

    子上下前后看了又看,问道:“小弟今日有何举动差错了,仁兄见哂之甚?”子

    中道:“笑你瞒得我好。”俊卿道:“小弟到此来做的事,不曾瞒仁兄一些。”

    子中道:“瞒得多哩!俊卿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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