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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满少卿饥附饱飏 焦文姬生仇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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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一 满少卿饥附饱飏 焦文姬生仇死报 (第2/3页)

他便在里头东张西张,要看他怎生样的人物。那满生仪容举止,尽

    看得过,便也有一二分动心了。──这也是焦大郎的不是,便做道疏财仗义,要

    做好人,只该赍发满生些少,打发他走路才是。况且室无老妻,家有闺女,那满

    生非亲非戚,为何留在家里宿歇?只为好着几杯酒,贪个人作伴,又见满生可爱,

    倾心待他。谁想满生是个轻薄后生,一来看见大郎殷勤,道是敬他人才,安然托

    大,忘其所以;二来晓得内有亲女,美貌及时,未曾许人,也就怀着希冀之意,

    指望图他为妻。又不好自开得口,待看机会。日挨一日,径把关中的念头丢过一

    边,再不提起了。焦大郎终日懵懵醉乡,没些搭煞,不加提防。怎当得他每两下

    烈火干柴,你贪我爱,各自有心,竟自够搭上了。情到浓时,未免不避形迹。焦

    大郎也见了些光景,有些疑心起来。大凡天下的事,再经有心人冷眼看不起的。

    起初满生在家,大郎无日不与他同饮同坐,毫无说话。比及大郎疑心了,便觉满

    生饮酒之间,没心没想,言语参差,好些破绽出来。

    大郎一日推个事故,走出门去了。半日转来,只见满生醉卧书房,风飘衣起,

    露出里面一件衣服来。看去有些红色,象是女人袄子模样。走到身边仔细看时,

    正是女儿文姬身上的。又吊着一个交颈鸳鸯的香囊,也是文姬手绣的。大惊咤道:

    “奇怪!奇怪!有这等事?”满生睡梦之中,听得喊叫,突然惊起,急敛衣襟不

    迭,已知为大郎看见,面如土色。大郎道:“秀才身上衣服,从何而来?”满生

    晓得瞒不过,只得诌个谎道:“小生身上单寒,忍不过了,向令爱姐姐处,看老

    丈有旧衣借一件。不想令爱竟将一件女袄拿出来,小生怕冷,不敢推辞,权穿在

    此衣内。”大郎道:“秀才要衣服,只消替老夫讲,岂有与闺中女子自相往来的

    事?是我养得女儿不成器了。”

    抽身望里边就走,恰撞着女儿身边一个丫头,叫名青箱,一把挝过来道:

    “你好好实说姐姐与那满秀才的事情,饶你的打!”青箱慌了,只得抵赖道:

    “没曾见甚么事情。”大郎焦躁道:“还要胡说,眼见得身上袄子多脱与他穿着

    了!”青箱没奈何,遮饰道:“姐姐见爹爹十分敬重满官人,平日两下撞见时,

    也与他见个礼。他今日告诉身上寒冷,故此把衣服与他,别无甚说话。”大郎道:

    “女人家衣服,岂肯轻与人着?况今日我又不在家,满秀才酒气喷人,是那里吃

    的?”青箱推道不知。大郎道:“一发胡说了。他难道再有别处老酒?他方才已

    对我说了,你若不实招,我活活打死你!”青箱晓得没推处,只得把从前勾搭的

    事情一一说了。大郎听罢,气得抓耳挠腮,没个是处,喊道:“不成才的歪货!

    他是别路来的,与他做下了事,打点怎的?”青箱说:“姐姐今日见爹爹不在,

    私下摆个酒盒,要满官人对天罚誓,你娶我嫁,终身不负,故此与他酒吃了。又

    脱一件衣服,一个香囊,与他做记念的。”大郎道:“怎了!怎了!”叹口气道:

    “多是我自家热心肠的不是,不消说了!”反背了双手,踱出外边来。

    文姬见父亲挝了青箱去,晓得有些不尴尬。仔细听时,一句一句说到真处来。

    在里面正急得要上吊,忽见青箱走到面前,已知父亲出去了,才定了性对青箱道:

    “事已败露至此,却怎么了?我不如死休!”青箱道:“姐姐不要性急。我看爹

    爹叹口气,自怨不是,走了出去,到有几分成事的意思在那里。”文姬道:“怎

    见得?”青箱道:“爹爹极敬重满官人,已知有了此事,若是而今赶逐了他去,

    不但恶识了,把从前好情多丢失,却怎生了结姐姐?他今日出去,若问得满官人

    不曾娶妻的,毕竟还配合了才好住手。”文姬道:“但愿得如此便好。”

    果然大郎走出去,思量了一回,竟到书房中带着怒容问满生道:“秀才,你

    家中可曾有妻未?”满生跼蹐无地,战战兢兢回言道:“小生湖海飘流,实未曾

    有妻。”大郎道:“秀才家既读诗书,也该有些行止。吾与你本是一面不曾相识,

    怜你客途,过为拯救,岂知你所为不义若此!点污了人家儿女,岂是君子之行?”

    满生惭愧难容,下地叩头道:“小生罪该万死!小生受老丈深恩,已为难报。今

    为儿女之情,一时不能自禁,猖狂至此。若蒙海涵,小生此生以死相报,誓不忘

    高天厚地之恩。”大郎又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虽悔何及。总是我生女不肖,

    致受此辱。今既为汝污,岂可别嫁?汝若不嫌地远,索性赘入我家,做了女婿,

    养我终身,我也叹了这口气罢!”满生听得此言,就是九重天上飞下一纸赦书来,

    怎不满心欢喜?又叩着头道:“若得如此玉成,满某即粉身碎骨,难报深恩!满

    某父母双亡,家无妻子,便当奉侍终身,岂再他往?”大郎道:“只怕后生家看

    得容易了,他日负起心来……”满生道:“小生与令爱恩深义重,已设誓过了,

    若有负心之事,教满某不得好死!”

    大郎见他言语真切,抑且没奈何了,只得胡乱拣个日子,摆些酒席,配合了

    二人。正是:绮罗丛里唤新人,锦绣窝中看旧物。虽然后娶属先奸,此夜恩情翻

    较密。满生与文姬,两个私情,得成正果。天从人愿,喜出望外。文姬对满生道:

    “妾见父亲敬重君子,一时仰慕,不以自献为羞,致于失身。原料一朝事露,不

    能到底,惟有一死而已。今幸得父亲配合,终身之事已完,此是死中得生,万千

    侥幸,他日切不可忘!”满生道:“小生飘蓬浪迹,幸蒙令尊一见如故,解衣推

    食,恩已过厚;又得遇卿不弃,今日成此良缘,真恩上加恩。他日有负,诚非人

    类!”两人愈加如胶似漆,自不必说。满生在家无事,日夜读书,思量应举。焦

    大郎见他如此,道是许嫁得人,暗里心欢。自此内外无间。

    过了两年,时值东京春榜招贤,满生即对丈人说要去应举。焦大郎收拾了盘

    费,赍发他去。满生别了丈人、妻子,竟到东京,一举登第。才得唱名,满生心

    里放文姬不下,晓得选除未及,思量道:“汴梁去凤翔不远,今幸已脱白挂绿,

    何不且到丈人家里,与他们欢庆一番,再来未迟?”此时满生已有仆人使唤,不

    比前日,便叫收拾行李,即时起身。

    不多几日,已到了焦大郎门首。大郎先已有人报知,是日整备迎接,鼓乐喧

    天,闹动了一个村坊。满生绿袍槐简,摇摆进来。见了丈人,便是纳头四拜。拜

    罢,长跪不起,口里称谢道:“小婿得有今日,皆赖丈人提携;若使当日困穷旅

    店,没人救济,早已填了丘壑,怎能够此身荣贵?”叩头不止。大郎扶起道:

    “此皆贤婿高才,致身青云之上,老夫何功之有?当日困穷失意,乃贤士之常;

    今日衣锦归来,有光老夫多矣!”满生又请文姬出来,交拜行礼,各各相谢。其

    日邻里看的挨挤不开,个个说道:“焦大郎能识好人,又且平日好施恩德,今日

    受此荣华之报,那女儿也落了好处了。”有一等轻薄的道:“那女儿闻得先与他

    有些说话了,后来配他的。”有的道:“也是大郎有心把女儿许他,故留他在家

    里住这几时。便做道先有些什么,左右是他夫妻。而今一床锦被遮盖了,正好做

    院君夫人去,还有何妨?”

    议论之间,只见许多人牵羊担酒,持花捧币,尽是些地方邻里亲戚,来与大

    郎作贺称庆。大郎此时把个身子抬在半天里了,好不风骚!一面置酒款待女婿,

    就先留几个相知亲戚相陪。次日又置酒请这一干作贺的,先是亲眷,再是邻里,

    一连吃了十来日酒。焦大郎费掉了好些钱钞,正是欢喜破财,不在心上。满生与

    文姬夫妻二人,愈加厮敬厮爱,欢畅非常。连青箱也算做日前有功之人,另眼看

    觑,别是一分颜色。有一首词,单道着得第归来世情不同光景:

    世事从来无定,天公任意安排。寒酸忽地上金阶,立看许多渗濑。熟识还

    须再认,至亲也要疑猜。夫妻行事别开怀,另似一张卵袋。

    话说满生夫荣妻贵,暮乐朝欢。焦大郎本是个慷慨心性,愈加扯大,道是靠

    着女儿女婿,不忧下半世不富贵了。尽心竭力,供养着他两个,惟其所用。满生

    总是慷他人之慨,落得快活。过了几时,选期将及,要往京师。大郎道是选官须

    得使用才有好地方,只得把膏腴之产尽数卖掉了,凑着偌多银两,与满生带去。

    焦大郎家事原只如常,经这一番大弄,已此十去八九。只靠着女婿选官之后,再

    图兴旺,所以毫不吝惜。满生将行之夕,文姬对他道:“我与你恩情非浅。前日

    应举之时,已曾经过一番离别,恰是心里指望好日,虽然牵系,不甚伤情。今番

    得第已过,只要去选地方,眼见得只有好处来了,不知为甚么心中只觉凄惨,不

    舍得你别去,莫非有甚不祥?”满生道:“我到京即选,甲榜科名必为美官。一

    有地方,便着人从来迎你与丈人同到任所,安享荣华。此是算得定日子,别不多

    时的,有甚么不祥之处?切勿挂虑!”文姬道:“我也晓得是这般的。只不知为

    何有些异样,不由人眼泪要落下来,更不知为甚缘故。”满生道:“这番热闹了

    多时,今我去了,顿觉冷静,所以如此。”文姬道:“这个也是。”两人絮聒了

    一夜,无非是些恩情浓厚,到底不忘的话。次日天明,整顿衣装,别了大郎父女,

    带了仆人,径往东京选官去了。这里大郎与文姬父女两个,互相安慰,把家中事

    件,收拾并叠,只等京中差人来接,同去赴任,悬悬指望不题。

    且说满生到京,得授临海县尉。正要收拾起身,转到凤翔接了丈人、妻子一

    同到任,拣了日子,将次起行,只见门外一个人大踏步走将进来,口里叫道:

    “兄弟,我那里不寻得你到,你原来在此!”满生抬头看时,却是淮南族中一个

    哥哥。满生连忙接待。那哥哥道:“兄弟几年远游,家中绝无消耗,举族疑猜,

    不知兄弟却在那里。到京一举成名,实为莫大之喜。家中叔叔枢密相公见了金榜,

    即便打发差人到京来相接,四处寻访不着,不知兄弟又到那里去了。而今选有地

    方,少不得出京家去。恁哥哥在此做些小前程,干办已满,收拾回去,已顾下船

    在汴河,行李多下船了。各处挨问,得见兄弟。你打迭已完,只须同你哥哥回去,

    见见亲族,然后到任便了。”满生心中一肚皮要到凤翔,那里曾有归家去的念头?

    见哥哥说来意思不对,却又不好直对他说,只含糊回道:“小弟还有些别件事干,

    且未要到家里。”那哥哥道:“却又作怪!看你装裹多停当了,只要走路的,不

    到家里却又到那里?”满生道:“小弟流落时节,曾受了一个人的大恩,而今还

    要向西路去谢他。”那哥哥道:“你虽然得第,还是空囊。谢人先要礼物为先,

    这些事自然是到了任再处。况且此去到任所,一路过东,少不得到家边过,是顺

    路却不走,反走过西去怎的?”满生此时只该把实话对他讲,说个不得已的缘故,

    他也不好阻当得。争奈满生有些不老气,恰像还要把这件事瞒人的一般,并不明

    说,但只东支西吾,凭那哥哥说得天花乱坠,只是不肯回去。那哥哥大怒起来,

    骂道:“这样轻薄无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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