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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调查任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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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调查任务·上 (第3/3页)



    偶尔的实习,可以;

    但那种写进了规章制度里的,入学后就必须不断和咒灵战斗的半工读体系,他觉得不行。

    于是——

    “抱歉。”

    面对招募,少年人礼貌的微微鞠了下躬。

    “在常规社会长到三观都健全了的年纪,却突然要迈入刀头舔血生死一线的生活——”

    “也许有人会喜欢,可以在新奇感的支撑下,不断进行探索。”

    “但是我不行。”

    七海建人眉头微皱,神色郑重。

    “……感觉好像接受了一份不必要的定向资助,导致未来完全被绑架了。”

    对面,夜蛾正道被他冗余的敬语用词搞的飞速无语了一下。

    但很快,他开始详细介绍,说咒术师的任务,也不全是为了战斗——

    还有清理灵场的;

    算巡查类。

    定期探索并更换咒物的;

    算研究岗位。

    甚至还有针对特定人员的保护工作。

    “和警察差不多。”

    “而且咒术师入行后,会根据实力定级,原则上,不会安排应付不了的任务。”

    七海建人安静听他说话,没有激烈的询问或反驳什么,全程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夜蛾正道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最后说实在不行,你来校内参观考察一下吧。

    日本一直有类似的习惯——

    但咒术高专显然没法印什么《招生手册》,不如直接让他来看。

    除学校的职能之外,高专还是东京地区的咒术活动枢纽,形形色色咒术师不少,可以有效观察咒术界的具体生态。

    七海建人听后想了想,点头同意。

    一开始说好的是周末,但中间似乎出了什么意外,又推迟到了这个周末。

    为了协调参观,他甚至翘了两个补习班。

    周日,上午。

    七海建人从老旧的乡村巴士下来时,正看到一群大概是咒术师的人,正三三两两的自山麓处归来。

    他好奇,就多看了两眼。

    车站前,来接他的夜蛾老师解释说:

    “最近有个议员意外死亡的案件,那些同僚,是负责去做事后调查的。”

    七海建人稍微有些惊讶。

    夜蛾觉得能调动好奇心就好——

    正想再说点什么呢,眼前的少年人问:“既然是案件,没有相关的保密条例吗?”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不赞同:警察都是有的。

    夜蛾正道:“……有,但这里不需要。”

    具体调查已经做完了,议员的死法虽然蹊跷,但确实是意外,没有异常。

    “明天就直接见报纸了。”

    以及。

    “我叫你来参观,就是为了看这个。”

    在总监会的体系里,和警察联络善后的工作,辅助监督做。

    但类似于检查现场,排除咒灵隐患一类的“后勤”工作,却必须由咒术师来做。

    夜蛾老师语重心长,“这里还有很多私人渠道发布的任务,内容有时甚至可能很搞笑。”

    所以放心吧——

    “当咒术师不是招敢死队,真有战斗任务发下来,不想去也是可以拒绝的。”

    七海建人沉默的听着,然后思索,然后微微皱眉。

    讲道理,夜蛾正道现在看到这个表情就胃疼,并且手痒,发自内心感到一股很有礼貌的欠揍。

    然后差不多半分钟吧,夜蛾听到七海建人问:

    “如果有面对社会的任务渠道,那我可以发布任务吗?”

    比如雇个咒术师,全职教导开发术式,控制力量。

    就当是上私教补习班了。

    七海建人想的很开,他可以自己负担费用,并且可以不要高专颁布的文凭。

    夜蛾:……突然感觉更欠揍了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一方算钱,一方犹豫着揍人的档口,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鸟类振翅的声音。

    “啊呀,夜蛾老师?”

    七海顺势回头,看到一位白色长发的高挑少女。

    “是新人吗?”她大方的看过来,自我介绍道:“冥冥。”

    “……七海建人。”

    冥冥只是点了点头,转而冲夜蛾扬起了手上的档案袋。

    “批一下吧老师。”

    老师拿过来一看,是议员意外死亡案相关的任务。

    这个案子本身并不复杂,警察调查过,确认没有凶手。

    但因为死法确实蹊跷,总监部又下发了任务到东京这边,派了个调查组过去,确定了下是否有咒灵作祟的痕迹。

    冥冥是家系出身的咒术师,本身维系着一片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社交渠道。

    在一般人社会里,受害者家属如果不相信官方的调查结果,会自己雇佣私家侦探。

    咒术界也一样。

    在那些人的认知中,咒灵,怨灵,假想怨灵什么的,理解起来太复杂了,可统一概括为妖怪。

    而咒术师,就是法师巫女阴阳师一类的职业——

    水平参差不齐,有的灵有的不灵。

    但他们莫名坚定,觉得与其信官方发布的广告,不如信自家祖传的渠道。

    但冥冥这个行为——

    她的术式和乌鸦有关,效果之一,就是可以共享鸟类的视觉。

    夜蛾郑重怀疑她放了乌鸦在高专门外的树上,前脚看到调查组回来了,后脚就接任务。

    现在好了——

    她可以直接用官方的结论和资料回复雇主了。

    “……恕我直言。”

    旁听中七海建人没忍住插口:“这个……不算是诈骗吗?还是该说泄密或者……公器私用?”

    冥冥惊讶的“唉”了一声,好脾气的笑了。

    “牵扯到大议员的事,后面要发布文件的。”

    所以算咒术界公共情报。

    不泄密。

    “普通人没有渠道了解咒术界的事,我提供的,嗯,客观上说是个信息窗口。”

    “——了解过股票经纪吗?”

    他们也会向客户代理推销一些内部信息的。

    所以不算公器私用哦。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七海君。”

    “人的情感,不会完全受理智控制,人的情绪波动,也不是看过一份详实的文件,就能立刻被抚平的。”

    “对发布任务的人来说,调查,意味着‘我能做点什么’,和‘我正在做点什么’。”

    冥冥小姐颇具人文关怀的叹了口气。

    “虽然调查环节跳过了,但我们的配合,我们的回复,可是为雇主提供了一整套的精神抚恤呢。”

    七海建人沉默皱眉。

    夜蛾正道:不是——

    他这个表情是习惯吗?到底什么意思?

    和存在思想包袱所以暗自揣测的老师不同,冥冥直接就问了。

    “七海君是不赞同我吗?”

    七海建人有些惊讶她的直白,但摇了摇头,说实话——

    他本人的人生目标,是考取回报率较高的金融类专业,毕业后从事相关工作。

    然后用常人二分,甚至三分之一的时间,达成经济自由。

    “所以我也设想过自己工作后的状况。”

    虽然人生画风转进,突然多了咒术师这么个职业选项,但在咒术师这里听到的言论和同事的风格……感觉和干金融也差不多。

    ——都是衣冠楚楚割韭菜的声音。

    冥冥看着他的表情哈哈大笑,觉得很有趣。

    “你之前的话我挺有听到——”

    “如果真的拒绝入学想找私教,可以来找我,课时打折,还可以安排免费体验期哦。”

    七海还没说什么,那边,夜蛾老师额角蹦出一个十字,面无表情的把文件夹拍在了桌子上。

    他说:“不用签约了,要任务,我直接安排一个。”

    “你。”

    他指七海建人,“议员案过了危险鉴定期,后面都是辅助监督出面的工作了,不危险,但可以了解咒术界的流程和结构。”

    “就当做实习……考察的下半段吧,你跟进一下。”

    七海建人保持着皱眉思索的表情,但没拒绝。

    然后——

    “你。”

    夜蛾转向笑眯眯看热闹的冥冥。

    冥冥完全不介意:“我知道,我可以带着七海君一起的。”

    ——哪怕排查过了,但考虑到万分之一的安全隐患,肯定得有人跟着。

    找正式咒术师太大动干戈了,学姐就挺好。

    她理解的。

    反正是去同样的地方,而且她要拿到调查组的详细报告,还需要夜蛾老师高抬贵手呢。

    结果夜蛾老师微微一笑(其实没有笑),推了下墨镜,说这个我知道。

    “但是,”他指七海建人,“光这个家伙不够。”

    “和他同年的,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名字叫灰原雄。”、

    但和七海建人不同,灰原很早就确定了自己会入学高专。

    不过他家里还有个能看见咒灵的妹妹在,对咒具有一定需求。

    换句话说:

    需要钱。

    “他想要提前接触工作。”

    夜蛾正道看冥冥,“这次把他也带上,你,再负责给出份评定结果,确定他是几级。”

    这决定了灰原雄提前入行后,是在辅助监督处勤工俭学,还是跟着咒术师团队做点战斗辅助。

    最重要的是,这能决定他任务分成时能拿多少钱。

    冥冥:……

    冥冥:行吧.jpg

    “真是物尽其用呢夜蛾老师(笑)。”

    双方一起离开办公室后,就在咒术高专的食堂吃午饭。

    冥冥手上的渠道不少,确定了任务后,开始查阅相关信息。

    七海看似是实习的,实则被也被当做劳动力了,于是她大方的分享了一部分信息。

    这份私人任务的发布者,是死亡议员天草英介的妻子——

    她认为丈夫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有鬼怪人偶在作祟。

    七海看到这里一顿,回忆起了自己听到的科普。

    情绪产生咒力,进而衍生咒灵。

    市松人偶的话,是鬼娃娃花子里那种吧。

    真要分类,应该是……假想怨灵?

    文件后面的详情论述部分,提及了一个什么【五月五日再见】的仪式,感觉很符合诞生咒灵的氛围。

    但是,他想起在门口看到的调查组,排查完不是没有危险吗?

    抬头,发现冥冥也在沉思,似乎还变本加厉的,从备忘录里翻出了什么补充资料。

    他于是暂时沉默了下来,不确定的想:也许是议员自己身上生出什么了怪东西,死亡后就消失了。

    但这样的死亡确实也算“异常”。

    下午两点左右,灰原雄出现。

    那是一个元气开朗的蘑菇头。

    虽然性格特色都比较突出,但三人都不是难相处的类型,简略打过招呼后,就准备前往雇主家。

    冥冥中午时做过预约,但他们到天草宅后,走的依旧是个偏僻的侧门。

    门后是个单独的小院子。

    装饰不算简陋,但确实有点过于偏僻了。

    灰原走在后面,小小声问:“雇主不是天草家的夫人吗?”

    七海想了想,说:“因为在丧期吧,要避嫌,而且……”

    而且咒术师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像骗子。

    ——哪怕封建迷信的时代,夫人们找大师搞巫蛊,都还要暗搓搓的呢。

    冥冥在前面纠正,说用词错了。

    “天草英介先生去世后,他的弟弟会变成新的天草议员。”

    天草夫人的称号同理。

    “毕竟是马上就要让出去的东西了,你们注意一下,叫多了,可能会让雇主心情变差的。”

    七海建人:……

    灰原雄:“好哦!”

    见面的地点是一间茶室。

    天草夫人坐在上首,是一位看起来就符合传统标准的端庄女性,只是最近事情太多,面上掩不住的憔悴。

    她身边还站着位青年男性,据介绍,是天草英介议员生前的生活秘书。

    七海和灰原暂时不需要说话,冥冥自有一套招待雇主的流程。

    她话不多,但表现的很有耐心,慢条斯理的提问,大多数时间安静的倾听。

    七海建人坐在一旁,还真看出了点“精神抚恤”的意思。

    据雇主说,她的丈夫,也就是那位亡故的天草英介议员,一直非常钟爱市松人偶——

    “起因,是他幼年时的一次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对娃娃?

    这话题由对方的妻子来讲,感觉有点奇怪——

    毕竟是恋爱故事;

    毕竟故事的女主角,是另外一个“女性存在”。

    但想想这是议员家,婚姻可能是因为利益捆绑——

    七海观察了下天草夫人的表情,觉得爱不爱不好说,但这两个人间,远一般夫妻要坦诚。

    对面,天草夫人陷入了回忆。

    故事也是天草英介讲给她的听的——

    起始在幼年,七八岁吧,一个五月五日的男孩节。

    当时,父母带他去玩具店,而天草英介在货架上,看到了个人偶娃娃。

    市松人偶,算是历史悠久的怪谈主角了,就是因为和节日风格不符,才被店家专门藏在边角。

    偏偏他不知道怎么就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要——

    “英介告诉我,其实他当时也不一定就是因为‘喜欢’才想要。”

    可能就是因为它的画风和玩具店不符,会比较“特别”。

    但天草家的父母隐隐了解咒灵的存在,觉得不太吉利,便下意识犹豫了。

    也就是说——

    当时的天草英介,并非真的“喜欢”什么,只是作为一个没有被拒绝过的独子,觉得自己的权力被“冒犯”了。

    他发脾气,不是真的想得到那个娃娃,而是要确定父母会继续“顺从”自己。

    导致表现出的情绪异常激烈。

    问题是父母不知道——

    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儿童心理知识,可不会大大方方的写在母婴杂志上。

    鉴于怨灵可能真实存在,天草父母自然怀疑儿子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了。

    不止不能买,他们甚至严厉呵斥他不准哭——

    主要是害怕声音太大,再嚷嚷一路,叫她跟到家里来。

    后来天草英介慢慢长大,这件事就被淡忘了。

    许多年后,天草英介偶然路过了一间老旧的玩偶店,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难得的“遗憾感”从记忆深处涌现,天草家的长子难得感觉到了一些新奇。

    莫名的,它就有点压不下去了。

    当时天草英介已经成年,就准备自己去买;

    但那也是十几年后,玩具店所在街区都被拆除了,变成了市政新规划的公园。

    那一瞬间,因为叠上了物是人非的buff,那种“再一次错过了”的遗憾,陡然就加倍了。

    “之后,英介就开始搜集差不多的娃娃。”

    一直搜集了二十年。

    七海建人:……

    感觉人生还是太顺的缘故,一点不平都很容易惦记成执念——

    等等,执念?

    所以真的有咒灵吗?

    思考中,天草夫人同秘书一起,带他们去了二楼。

    这间小院,本身就是天草英介的收藏室,二楼列了整齐的站台,摆着大大小小三百个人偶。

    灰原雄进门的时候,步幅都不自觉的卡了一下。

    世界上有种病,叫玩偶恐惧症。

    轻点的,和玩偶对视会产生精神不适,重的,只看图片,都可能产出现心悸呕吐甚至休克的症状。

    屋里这些娃娃,一色的绿眼睛,不敢想象夜里会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

    ‘很干净。’

    灰原雄是做过功课的,练习过分辨残秽。

    眼前这些人偶上,确实有微弱的咒力残留,但正随时时间流逝而减弱。

    合理怀疑是来自于死掉的天草议员。

    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咒力的痕迹了。

    而且,他不确定的眨了下眼睛,感觉这些人偶好像不是很精致?

    第三排那几个,头发有点太长了,和衣饰不是很搭配,比例上看着头重脚轻的……

    “真的是拍卖级别的人偶吗,设计上有这么大漏洞?”

    他嘟囔的声音不大,但议员夫人还是听到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之前确实都是珍藏品,现在……大概不算了。”

    灰原看着她憔悴的样子,难过的张了张嘴,想说是因为接下来改由弟弟掌权的事吗?

    结果下一秒,议员夫人叹息说,“因为英介已经找到真正的她了。”

    七海建人:“她?”

    还真有个咒灵啊?

    他下意识去看冥冥,毕竟自己战斗力没有,蘑菇头战斗力存疑,真要打起来了,还是得靠学姐。

    学姐的表情有点奇怪。

    那边,夫人还在继续进行讲述:

    其实隔了十几年,天草英介能记得那是个市松人偶,已经很难得了。

    这里这些娃娃的款式打扮,都是随机搜集的。

    价高者,编号就高。

    “但是那天,”天草夫人有些回念的说,“我受邀参加一场香水沙龙,英介也需要丰富些宣传资料,所以专门去接我了。”

    前半场,两人并不在一起,后来她出来,才发现他的状态非常之亢奋——

    那是一种热烈又荒诞的,失而复得的表情。

    怎么说呢。

    天草英介长大之后,大概就知道了世界上是存在鬼怪的,进而理解了父母的拒绝。

    但假定记忆里那个人偶是存在意识的——

    那么当初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看到了他呢?

    天草英介因为这个猜测,生出了异样的触动。

    类似于回首过去时,突然发现自己曾经和世界另一面擦肩而过的那种。

    遗憾于是再加倍。

    之后,他开始日复一日的假想:

    如果她真的一直在看——

    那么他从玩具店离开,就是抛弃了她;

    后来忘记了她。

    因为忘的太久,甚至永远的错过了她。

    因为假定过于具体,发酵时间过于漫长,天草英介甚至对一个模糊的影子,生出了异样的愧疚感来。

    他想补偿“她”点什么,但样子都记不住,买来的玩偶倒是多,可唯一的共性就是贵。

    想寄托都找不到切实的落点。

    天草夫人就叹气:“为此,英介的睡眠一直都不是很好呢。”

    但那天,沙龙结束后在车上,他却像是年轻那时一样,眼睛发亮的说:

    “我找到她了。”

    “她?”

    冥冥适时开口,“是委托里提及的嫌疑人,这位……南目那音小姐吗?”

    听到这个名字,议员夫人的表情有点古怪。

    惊讶,苦恼,妒忌,恐惧,赞赏,还有一点憧憬——

    变换了一会儿后,她点头说:“是的。”

    说完摆摆手,示意秘书取来了一份档案。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的震惊了一下。

    说是查咒灵,结果嫌疑者是个有国民数据的……人?

    他再次想起了被科普过的咒术常识——

    这种算什么,咒灵受.肉吗?

    但是,等等。

    不对!

    听她的意思,还只是怀疑而已,居然就正大光明的取了人家的档案——

    这侵犯隐私了吧?

    他前面,学姐的态度倒是很正常,翻了两下,顺手就递给了他们。

    七海率先接过后看了一眼,悄悄的松了口气。

    好消息:这不是详细的国民档案——

    而是一份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纸质文件,是南目那音九岁入籍半田家时,孤儿院自备的脱离手续。

    只有薄薄的两页纸,和一张三寸的证件照片。

    照片很平静。

    用这个词形容一张照片,好像有点奇怪——

    但照片里的南目那音,看着就不爱说话,却意外的不会让人联想到孤僻。

    而且她很瘦。

    不知道是照片存在色差,还是本人色素不够,整体都很黯淡,像是一张抬手能被擦掉的铅笔画。

    她并不脆弱(说实话,七海建人觉得她这个面相,情绪必然稳定极了)。

    但这种黯淡的颜色,却让照片里的人无端就显得很脆弱。

    七海建人看着看着,罪恶感突兀加倍。

    所幸文件的末尾有注明,说她是被收养后,入籍所以脱离的孤儿院——

    他无意识的用拇指蹭了下照片,居然替她松了口气。

    但接着,更离谱的来了。

    议员夫人说:“因为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她,英介非常认真的准备着见面。”

    “但他忍耐的真的很辛苦——”

    她振振有词的强调:“因为南红那边,本来就有主动交际的意思,所以我后来做主,邀请了她来我们家。”

    夫人喟叹着怀念到:“英介那天很高兴。”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之前的高兴,带着被压抑住的兴奋,像是坐在火山口一样,让人担心他的情况。

    “可见过面之后,英介整个人都轻松了!从容的设计起了新的见面仪式。”

    “仪……式?”

    灰原雄心里哇了一声——

    电影也不全是乱拍的,可能真有人会玩笔仙什么的把自己玩死。

    七海建人沉默的瞥了他一眼。

    ……这就是全沉浸式听故事的人吗?

    抱歉,他听了只感觉危险。

    档案里这个小女孩,如果不是咒灵的什么受肉——

    那么,只是因为长相满足了一个议员对人偶的想象,就被刻意关注并选择。

    还是做妻子的,专门去邀请的(重音)。

    七海建人突然不想吐槽议员喜欢人偶很奇怪了。

    不如说,还好他是个画风清奇的恋物癖——

    所以只是憧憬,没有伤害真人。

    不然他宁愿这孩子是什么鬼怪,那样在被伤害的时候,还可以反手拧掉垃圾的人头。

    等等,她确定不是鬼吗?

    上首处,天草夫人还在详细说那个“仪式”。

    她强调:“英介很用心的布置了场地的。”

    说着,示意秘书推出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天草英介当初遇到“她”的店。

    之前被拆掉了,现在重建一半。

    第二张,是让天草英介重新想起“她”的那家店。

    刚刚转手拿到,正在装修改造。

    天草英介当初没有把她从货架上带走。

    所以现在,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重逢”——

    店面,会被恢复成过去的样子,他甚至找到了当初店家的后人,重新来当店员,保证能还原出百分百的“初见”。

    他还定做了个七层的高的架子,不过是真人适用的那种大小,并且多了楼梯。

    当初天草英介没能带走她,但现在,她可以先坐回那里,然后不必徒然看着他远去,而是主动走到他身边来。

    “具体的执行日期,是时隔三十年后的男孩节。”

    即:

    明年的五月五号。

    七海建人哦了一声,文件里的最后一条线索在这儿呢。

    “但是——”

    夫人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

    “但是明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中了,英介却在下楼时,突然在家里不知道多少遍的楼梯上……跌倒了?”

    天草夫人的表情甚至是费解的。

    仅仅一节楼梯的的高度,28.5公分,居然就直接摔断了脖子,当场死亡!

    她似乎在说话的同时,回忆起当时的场面,露出了无法接受的表情。

    “太奇怪了,没道理的。”

    然后天草夫人突然就想起了他小时候父母的说法——

    【不要呼唤的太大声了,她会一路跟到家里来的。】

    她就忍不住想:

    英介筹划的重逢,会不会就像是怪谈中,“邀请对方进屋”的程序一样——

    “所以没等他去将‘她’带回来,‘她’就先一步将他带走了。”

    “我是说。”

    议员夫人也意识到这个指责不是很合适:“也不一定是南红的问题,可能……”

    可能是依附在她身上的呢?”

    毕竟那个女孩——

    天草夫人有点突兀的顿住,没往下说。

    但聊了这半天,雇主总算确定了任务要求:

    一,是确定议员的死亡是否是意外;

    二,确定“她”是否存在;

    三,确定南目那音是不是“她”。

    此时,灰原雄还在故事的节奏里,甚至已经接受了天草夫人【真替我的丈夫高兴啊.jpg】的人设。

    就好奇的问:“确定了又怎么样,你要送他们在一起吗?”

    “不。”

    天草议员夫人摇了摇头。

    就是说——

    “她”如果存在,爱情故事是真的。

    那在“她”的视角里,自己不就成抢夺霸占的第三者了吗?

    不管“她”带走丈夫,是因为爱恋还是报复。

    重点是:“‘她’会不会因为嫉恨,而想要弄死我呢?”

    天草夫人,思路清奇,人格矮化,超绝恋爱脑。

    但惜命。

    “……”

    “……”

    “……”

    七海建人承认,刚听到咒术师能接私人任务时,确实有一瞬间联想过超能侦探。

    但现实里的侦探,其实主要靠偷拍抓小三赚钱的。

    显然——

    超能并不是免死金牌,咒术界也不是法外之地。

    他就算做了咒术师,调查的主人公是乍一看逼格拉满的议员。

    可落到实处,还是抓小三。

    甚至是薛定谔的赛博小三。

    七海建人没忍住,转头看向了画风仿佛镰刀成精的金融型学姐。

    冥冥:?

    七海摇头。

    ——咒术师啊,真是个画风此起彼伏的职业。

    一刻钟后,完成了问询的三人,被秘书送出了门。

    灰原雄踌躇满志道:“宅邸里确定了没有异常,那接下来,我们要去考察下玩具店吗?”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学姐:“去哪一间?”

    说完想起学姐大概也不知道,遂转头问秘书:

    “不好意思哦,可以详述一下吗?议员选定设立‘重逢仪式’的玩具店……具体是哪一间?”

    秘书答曰:“初见那间。”

    “因为南红小姐比较喜欢那间。”

    七海建人:……

    什么叫初见,正儿八经初见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吧?

    还有喜欢这种说法……还刻意问过吗?

    不是——

    那次见面里,你们不会对她做过什么威逼的事情吧?

    和他不同,灰原雄直接大方的问出来了。

    “唉,”他超惊讶,“你们直接问本人了吗?!”

    他思维比较单线,当前,还停在假定“南目那音”是个人偶咒灵的if线上。

    听到这话,就担心当事人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

    这边,秘书摇头,说并未。

    “英介先生曾经将照片摆在会面的房间里。”

    “南红小姐看到时,停在第一张的时间差不多有五秒,是第二张的两倍。”

    所以判定为喜欢第一间。

    灰原雄:……

    灰原雄:啊这。

    最后他也没多说什么,就沉默告辞罢了。

    出门后,灰原又恢复元气满满的样子,说:“前辈,我们先去第一间查看吧!”

    冥冥前辈脚步微微一顿,说:“不用了。”

    “嗯?”

    冥冥:“你们没注意到吗?”

    “她们说起南目那音时,用的称呼是南红。”

    灰原雄:“……所以呢?”

    不对。

    他慢半拍的反应了一下:“是有点耳熟哦?”

    冥冥点头:“最近广播电视的报道有提起过她,南红,是大师半田清明的弟子。”

    灰原雄想了想:“没听说过。”

    他又补充:“两个都没有”

    冥冥也不意外,就介绍:“半田清明大师,书法家来的,具体title,是书道界的掌门人。”

    至于南红——

    “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写佛经帖出名了,要不是还有个亲生的师弟在,会被直接叫做‘未来的掌门人’。”

    换句话说:

    很多家里经营或和寺庙有关的咒术师前辈,几乎就是看着她长大的。

    “早就确定过没问题了。”

    灰原熊“唉”了一声,说:“那我们快点回去告诉雇主啊!”

    不要再神经过敏了,赶快和自己和解吧——

    然后他的思路终于拐了下弯,发现在这个前提下,议员夫妻……仿佛不是什么好人?!

    蘑菇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顺便也劝告一下吧,让她不要再继续干扰无关的人了。”

    冥冥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所谓精神抚恤,最重要的就是用户体验了。”冥冥学姐笑着传授道。

    调查用掉了很多的时间,才能显示出花了心力,显示出行动的困难。

    “这样,雇主会觉得钱花得值,结论可信度也更高。”

    那种“我做了什么”的感觉回馈,会加倍。

    双赢。

    两人身后,七海建人正在沉思。

    首先——

    很好,确定了她是无辜者。

    他想象着照片上的小女孩的样子,因为“无辜”,越发觉得她像是一张随时可能被擦去的铅笔画了。

    于是他认真的想:世界确实太危险了——

    要么我去警局实名举报天草,然后再自个首呢?

    这边,灰原雄不确定的问学姐:“那接下来的几天……是要自由活动吗?”

    冥冥说不的。

    她拿出了一份新的档案袋,开始教学弟们轧戏,不是,轧任务。

    总监部的上层都知道,星浆体来年会入学廉直,为此,需要把安保等级提到最高。

    落实到咒术界,就是校园内的镇压咒物,要换成最好的。

    但对外不会直说,就是很官方的下发了通知,说封印差不多到期了,有一批学校的咒物,需要统一替换。

    任务无波无澜的发出去,主打一个把水藏在大海里。

    “我们要调查南红,需要去她的学校。”

    而她所在的廉直女子学院,正好在这批更换咒物的学校名单上。

    “所以——”

    冥冥晃了晃手上的档案袋。

    “我下午看到她的名字,就把两个任务同时接下来了。”

    换言之:

    “我们可以用一期任务的时间,拿两份任务的钱。”

    七海建人:……

    冥冥看他:“怎么,你不去?”

    灰原雄说当然要去啊!

    “我们还要顺便告知一下当事人,千万注意危险!对吧,七海?”

    七海:……

    “七海?”

    七海建人想着那张照片,慢条斯理的眨了下眼睛。

    他不喜欢无谓的战斗,不喜欢在主职应该是学习的象牙塔阶段,就遇到这种成年人的奇葩烂事。

    但他的价值观,他的同理心,都在说:

    不论是否喜欢,你既然知道了,就有必要去告知被恶意盯上过的无辜者。

    这算什么?

    警察的公义吗?

    七海建人不确定的扯了下嘴角。

    ——咒术师啊,确实是个人山人海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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