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大官人找回场子【爆更求月票】 (第3/3页)
烟瘴气的边子巷深处。
西门庆带着玳安,不紧不慢踱进王记茶棚。
那茶棚掌柜一见这二位黑纱罩头的爷,心里便是一紧,忙不迭亲自引上吱呀作响的破木楼梯。
推开二楼唯一一间所谓的“雅间”门——不过是拿半截屏风隔开个稍清净的角落,桌椅油腻,空气中还残留着前客留下的劣质烟草和汗酸味。
不多时,楼梯板“咚咚咚”一阵乱响,震得楼板直颤。雅间门帘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哗啦”撩开,当先闯进一人。
正是那癞头三!光脑壳上几块铜钱大的癞疤油亮,敞着怀,露出刺青和黑毛,一双三角眼毒蛇般扫视着黑纱罩头的西门庆主仆。
身后呼啦啦跟进来五六个精壮泼皮,个个眼神凶狠,腰里鼓鼓囊囊,显然是揣着家伙,瞬间把这小小雅间堵得水泄不通,一股子汗臭和戾气弥漫开来。
“哪位财神爷,摆这么大谱儿,点名道姓要见我癞头三?”癞头三大剌剌在西门庆对面一屁股墩下,那条毛腿“哐当”一声直接踹上了旁边的条凳,震得桌上粗瓷茶碗嗡嗡作响。
眼光像钝刀刮着砂轮,带着探底的狐疑,对着大官人来回打量,磨出火花星子。
他身后那几个泼皮,有抱膀子冷笑的,有叉腰挺肚的,眼风都像淬了毒的鱼钩子,死死钩在西门大官人主仆身上,恨不得把那黑纱剐出洞来。
西门大官人隔着那层昏冥黑纱,将癞头三这副滚刀肉似的坐相尽收眼底。
他抱了抱拳,清河县的口音里刻意揉进一股子压不住的恨毒:“三爷!小的…打清河县来!有桩天大的买卖,专程孝敬三爷!”
癞头三那油亮的癞疤脑袋微微一偏,脸上皮笑肉不笑:“哦?清河县?…嘿嘿,你且道来!”
“小的与一人有血海深仇!”西门庆喉头猛地一哽,仿佛强咽下滚油:
“小的乃是清河县张大户的远房侄儿!有个天杀的狗贼,仗着舔官府的腚沟子,使那绝户手段,生生夺了我张家的绸缎铺子根基!害得小的家破人亡,祖宗产业付诸东流!此仇不报,小的九泉之下也无颜见先人!”
他喘了口粗气,像是心头火燎,续道:“近日才得着准信儿!那狗贼有批顶要紧的苏杭细软南货,正从南边旱路往这京城里押运!就在这三五日内!小的…小的势单力薄,恨不能生啖其肉,却…奈何他不得啊!”
大官人说着声音里透着股子绝望的狠劲。
“只闻得三爷您手眼通天,跺跺脚四九城都得颤三颤!麾下兄弟个个是能翻江倒海、扯旗放炮的好汉!小的这才豁出性命,特来拜求三爷!”
西门大官人身子又矮了三分,姿态低到尘埃里,“但求三爷施展雷霆手段,替小的劫了那批货!事成之后,货物全归三爷,小的分文不取!”
“只求断了那狗贼铺子的活水财路,看他栽个大跟头,灰头土脸!小的另备五百两足色雪花纹银,权当给三爷和众位好汉兄弟们买碗断头酒喝!”
最后几字,说得咬牙切齿,恨意滔天。
癞头三静静听着,一只蒲扇大手无意识地搓着腰间那柄攮子的皮鞘,搓得油光发亮。
那双三角眼,透过沉沉黑纱,像两条冰冷的毒蛇信子,在西门大官人身上反复舔舐、盘绕,似要钻透那层布辨出真伪。
他身后的泼皮们,听得“劫货”、“五百两雪花银”、“断头酒”几个字眼,眼珠子都瞪成了血葫芦,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响,彼此交换的眼色里,贪婪的火苗“噌噌”往上蹿。
“你那仇家…姓甚名谁?是哪条道上的佛爷?”癞头三的声音陡然一沉,像块冰坨子砸下来。
西门大官人藏在黑纱后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冷极淡的笑意,声音却带着刻骨的恨:“此贼…唤作西门庆!清河县里一打听便知,人称‘西门大官人’!”
“嘶——!”“西门庆?!”众泼皮如同被滚油泼了脚面,齐齐倒抽一口冷气,脸上那点贪婪瞬间冻住,化作惊疑不定的青白。
西门大官人冷眼瞧着这群泼皮骤然变色的嘴脸,心中那点猜测,登时如明镜般雪亮——果然是这伙贼囚攮的!
半晌死寂,癞头三才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像破风箱漏了气:“呵呵…西门大官人的‘故旧’…张大户的侄儿?嗯…倒也是段‘好姻缘’!”
“你这活不错!”他身子猛地往前一倾,那股子混着汗臭和煞气的压迫感直扑西门庆面门,“不过嘛…这勾当是刀尖上跳舞,油锅里捞钱!容老子回去称称斤两,摸摸骨头,和兄弟们过过堂!”
他抓起桌上那豁了口的粗瓷茶碗,也不管滚烫,“咕咚咚”灌了个底朝天,酒气混着茶沫子顺着嘴角淌下,被他用袖子胡乱一抹:
“明日午时三刻!还是这王记茶棚,爷再来听响儿!成,有你的富贵;不成,也有句敞亮话撂这儿!”
“谢三爷,那小的等三爷好信儿!”西门大官人假作感激涕零,又是一揖到地。
癞头三再不多言,霍然起身,那踹在条凳上的毛腿一收,条凳“哐啷”倒地。
他朝手下歪了歪那颗油亮的癞疤脑袋:“扯呼!”五六个泼皮如同得了赦令的恶鬼,“轰隆”一声簇拥着他,踩得那破木楼梯“嘎吱”乱响、“咚咚”狂震,旋风般卷下楼去。
楼下原本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茶客,早吓得屁滚尿流,钻桌子底下的钻桌子,溜墙根的溜墙根,茶棚里顷刻间跑得只剩个面如土色的掌柜。
一众泼皮离开了茶楼后。
一个满脸横肉、唤作“滚刀肉”的泼皮便按捺不住,嚷道:“三哥!真他娘是财神爷敲门!刚吃了那西门大官人一口肥肉,油星子还没抹净呢!这回咱弟兄可要再割一茬肥韭,发他娘个横…”
“啪!”话音未落,癞头三反手一记兜脸掌,结结实实扇在“滚刀肉”腮帮子上!力道沉猛,打得那厮一个趔趄,“噗”地吐出口血沫子,半边脸眼见着肿起老高,黄牙缝里渗出血丝。
“夯货!”癞头三三角眼里凶光暴射,声音阴寒如九幽之风:
“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常言道:狗叼肉包子窜巷子,须防后头抡棍子!”
“猪油蒙了心的蠢材!你怎知那戴斗笠的二人,真是张大户的侄儿?真和西门庆有血仇?!”
“滚刀肉”捂着肿起老高的腮帮子,眼珠子瞪得溜圆,兀自懵懂:“三…三哥?他…他那话茬子可是有枝有叶,严丝合缝啊…”
“呸!”癞头三一口浓痰啐在地上,捏核桃的手指节捏得“嘎嘣”作响,青筋暴突:
“有枝有叶?严丝合缝?放他娘的狗臭屁!这四九城里,城狐社鼠、阎王小鬼遍地爬!边子巷、无忧洞,哪处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罗殿?他偏生就认准了老子这尊泥菩萨?”
“嗯?”他三角眼凶光四射,猛地逼近“滚刀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还是说…这厮门儿清!知道老子前脚刚劫了那西门大官人的‘孝敬’银子?!”
他刹住脚步,那对三角眼像淬了毒的攮子,挨个儿在噤若寒蝉的众泼皮脸上剜过:“保不齐!这整出戏码,就是西门庆那厮下的香饵!想探老子的海底眼?甚或是…挖好了坑,专等着老子往里跳?!”
众泼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嗖”地窜上天灵盖,后脊梁的汗毛都炸了起来,牙关子忍不住“嘚嘚”打颤。
“那…那…三哥,这…这咋整?”“滚刀肉”舌头都打了结。
癞头三猛地站定,三角眼里那股子毒火混着奸猾,“腾”地烧成了两团鬼火,嘴角咧开,露出个夜枭扑食般的狞笑:
“咋整?嘿嘿…就算他真是西门庆放出来的钩子,是专来钓老子的…老子怕他个鸟毛灰?!”
他手臂筋肉虬结,五指如铁钳般狠狠一攥!“嘎嘣——!”掌中那对盘磨得油亮的核桃,竟硬生生被他捏得四分五裂!碎屑簌簌从指缝间落下。
“老子就给他来个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癞头三的声音像砂轮磨着生铁,透着股血腥气,“他西门庆想下套子勒老子的脖子?老子就让他尝尝,那套子是怎么活活勒死他自己的滋味!”
他扫了一眼手下,凶光四溢:“管他是真是假,是人是鬼!只要老子去请动干爹他老人家,带上他那几十号顶盔贯甲、挎刀持弩的团练保甲铁骑!”
“莫说是个陷阱坑,就是他西门庆布下的是刀山火海,老子也能给他连皮带骨,囫囵个儿吞个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此言一出,几个泼皮如同被滚油泼了心,登时炸开了锅!“三哥高!实在是高!”
“干爹他老人家出马,那还不是碾死个臭虫!”
“跟着三哥和干爹,吃香喝辣,前程似锦啊!”
“西门庆算个球!这回非把他蛋黄子捏出来!”
谄媚声、马屁声、狠话声混作一团,个个脸上堆满了阿谀奉承的褶子,恨不得把癞头三捧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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