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续 月光与启程 (第3/3页)
。”
然后她删掉了这条短信记录,也删除了那个号码。有些告别,不需要反复确认;有些连接,即使删除了联系方式,也会在灵魂深处留下印记。
飞机开始下降,耳膜感受到压力的变化。下方的景色越来越清晰,绿色的梯田,红色的土地,蜿蜒的公路,星罗棋布的村庄。
她想起昨晚在机场,龙胆草和曹辛夷并肩站在暮色中的身影。想起他们紧握的手,想起曹辛夷无名指上那枚在灯光下闪烁的戒指。
她心中没有嫉妒,没有遗憾,只有一种淡淡的、释然的祝福。
那个男人和她,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对他的感情,或许最初夹杂着任务需要的刻意接近,后来演变为绝境中的依赖和感激,再后来,沉淀为对一种理想人格的欣赏和向往。但那不是爱,至少不是能让两个人并肩走过一生的那种爱。
而曹辛夷才是。他们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像一艘船的双桨,像夜空中的月亮与最亮的那颗星——彼此独立,又相互映照,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稳固的体系。
这样很好。
飞机轮子接触跑道,一阵轻微的颠簸后,开始滑行。林晚将额头重新贴上舷窗,看着外面陌生的机场,陌生的天空,陌生的土地。
这里是云南,是她赎罪之路的起点,也是她重生之旅的第一站。
舱门打开,湿热而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泥土、植物和远处山雨欲来的气息。林晚深吸一口气,背起背包,拉着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向出口。
接机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位照片里的合作社负责人——一位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笑容淳朴的彝族大叔,手里举着一块简陋的纸板,上面用毛笔写着:“欢迎北京林老师。”
林晚快步走过去,伸出手:“您是阿普大叔吧?我是林晚。”
大叔握住她的手,手掌粗糙而温暖:“林老师,一路辛苦了!车子在外面,我们先回寨子,茶已经烤上了,就等您来!”
走出机场,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明亮得有些刺眼。林晚眯起眼睛,看着这片完全不同于北京的天空——那么高,那么蓝,蓝得像水洗过的宝石,大团大团的白云低低地飘着,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她坐上一辆半旧的皮卡车,后车厢里堆着一些农具和麻袋。车子驶出机场,拐上了一条沿着山腰盘旋的公路。路的一侧是陡峭的山崖,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谷底有湍急的江水奔腾,发出遥远的轰鸣。
大叔一边熟练地转动方向盘,一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介绍着合作社的情况:有十二位绣娘,平均年龄四十五岁;最擅长的是彝族撒尼支系的十字绣,图案古老,配色鲜艳,一双手帕大小的绣片就要绣半个月;之前尝试开网店,结果设计图被抄袭,订单被恶意退款,差点撑不下去……
林晚认真听着,偶尔问几个问题。车窗开着,风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掠过山坡上吃草的羊群,掠过梯田里弯腰插秧的农人,掠过屋顶上晒着玉米的吊脚楼,掠过路边肆意盛开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包裹了她。
这里没有摩天大楼的玻璃反光,没有会议室里的针锋相对,没有数据泄露的警报,没有身份暴露的危机。这里只有最原始的山川,最质朴的人,和最纯粹的生存与传承的需求。
而她带来的技术,将像一道看不见的篱笆,默默守护这份质朴与纯粹。
车子拐过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寨子出现在眼前,几十户木结构房屋错落有致,屋顶的青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寨子中央的空地上,果然燃着一小堆火塘,几位穿着彝族传统服饰的阿姨围坐着,火塘上的陶罐正冒出袅袅白气,空气中弥漫着烤茶特有的焦香。
大叔停下车,咧嘴一笑:“林老师,我们到了。”
林晚推开车门,双脚踩在坚实的红土地上。
火塘边的阿姨们纷纷站起身,有些拘谨又好奇地望过来。阳光洒在她们衣裙上刺绣的彩线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把彩虹剪碎了,缝进了这寻常的日子里。
她走过去,微微躬身,用刚刚在飞机上现学的、生硬的彝语问候:
“诺苏啵啵(彝族朋友),你们好。”
阿姨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善意的、开怀的笑声。一位年纪稍长的阿姨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将一碗刚倒出的、滚烫的烤茶塞到她手里,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
“老师,喝茶。路远,辛苦。”
茶碗很烫,茶汤浓酽,带着烟熏火燎的独特香气。林晚双手捧着,吹了吹,小心地喝了一口。苦涩过后,是绵长的回甘,一路暖到胃里。
她抬起头,看着周围这些陌生的、真诚的面孔,看着远处青翠的山峦,看着头顶那片湛蓝无垠的天空。
心中最后一丝紧绷的弦,悄然松开了。
这里,就是她的新起点。
远处山巅,最后一缕晨雾正在散去,露出后面更加巍峨的、连绵的群山。就像她的人生,翻过了一座充满迷雾和陷阱的山峰,前方,还有无数座山等待她去攀登。
但这一次,她将为自己而攀,为守护而攀。
手中的茶碗,很暖。
就像她此刻,终于找到归处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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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