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藩王焚宫狐亦傷(下) (第2/3页)
个,血淋淋的公道!”
石雷子这番充满了血性与豪情的话语,立刻便引起了殿内不少年轻一辈弟子的强烈共鸣,他们个个义愤填膺,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剑,一时间剑气纵横,杀机四溢,大殿之内,竟仿佛要提前掀起一场讨伐金陵的誓师大会。然而,就在此时,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掌管着武当派数百年基业与钱粮用度的冲虚道长,却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忧虑的叹息:“师弟还请息怒。你我之心,与你一般无二,皆为湘王殿下之死而悲愤莫名。然,兴师问罪,谈何容易?我等武林中人,在寻常百姓眼中,本就是一群‘以武犯禁’的化外之民,朝廷素来便对我们心存忌惮。如今那金陵朝堂正愁找不到一个足以将整个江湖连根拔起的借口,我等若是在此时公然集结南下,岂非正中那齐泰、黄子澄等辈的下怀?他们正可借此,将我等彻底打为‘与叛逆藩王勾结,意图谋反’的乱党,而后便能名正言顺地调动那百万大军,将我整个武当派,乃至与我们所有相关的江湖门派,都血洗一遍。届时,我等非但报不了仇,反而会成为葬送整个武林道统的千古罪人啊!”
这番冷静而又现实的话语,如同一盆刺骨的冰水,兜头浇下,让那些原本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年轻弟子们,瞬间冷静了下来。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的激烈争论之中,一边是主张玉石俱焚、快意恩仇的激进派,另一边,则是顾全大局、主张隐忍退让的保守派,双方引经据典,各执一词,争执不下,谁也无法说服谁。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大殿最上首,那个始终未曾睁开双眼,仿佛早已神游物外的身影之上。
武当掌门,灵虚道长。
这位被誉为当世道门第一人、据说其修为早已臻至天人合一之境的传奇人物,此刻依旧静静地盘坐在那张古朴的蒲团之上,他那张鹤发童颜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的喜怒哀乐,仿佛外界那足以让风云变色的激烈争吵,都不过是扰动不了他心湖半分的微风。直到殿内的争论声渐渐平息下去,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期盼与焦灼落在他身上时,他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眸子,才缓缓地睁了开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半分属于凡人的情绪波动。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两片包含了整个宇宙的浩瀚星空,平静,悠远,仿佛早已看透了这世间所有的生死荣辱,洞悉了那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的天道运转的轨迹。
“都说完了?”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便抚平了殿内所有人的焦躁与怒火,让他们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沉静了下来。
他没有去看任何一位长老,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殿外那片云雾缭绕、变幻莫测的无边云海,缓缓开口说道:“《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金陵朝廷如今便是那奔腾咆哮、要将沿途一切都冲毁淹没的滔天洪水,其势已成,其焰正炽。我武当派若是在此刻选择以卵击石,以刚克刚,那便不是顺应天道的勇敢,而是违背了道法自然的愚蠢,是自取灭亡之道。”
他此言一出,那性情火爆的石雷子长老便忍不住要再次开口反驳,却被灵虚道长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下去,那眼神虽无威势,却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石雷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然而,”灵虚道长的话锋却陡然一转,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如同千年寒冰般的锐利光芒,“水,虽不与坚石争一时之锋,却可遇方则方,遇圆则圆,润物无声,无孔不入,最终百川汇流,终成那包容天地、无可撼动的无垠大海。洪水虽猛,其势终有穷尽衰竭之时,而大海之沉静,却亘古不变,永恒长存。我武当派,便当为那不动之海,静观其变,后发制人。”
他说着,缓缓地从蒲团之上站起,那身宽大的、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道袍在他身后无风自动,一股渊渟岳峙般的宗师气度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他看着殿下所有因他的话而陷入沉思的门人弟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一派宗主的威严声音,下达了两道足以在未来的数十年间深刻影响整个大明王朝国运的命令。
“其一,传我掌门法旨!当今天下,朝政崩坏,人伦颠倒,战乱将起,黎民百姓必将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武当乃玄门正宗,当怀上天好生之德,行慈悲济世之举。自今日起,于山门之内,成立一支‘救死扶伤’的医疗志愿队,由传功长老亲自督导,广招门内精通医理药学的弟子,以及江湖之上所有心怀仁义的英雄好汉加入。此队不涉党争,不问朝堂,只以‘悬壶济世,救助苍生’为唯一宗旨,待他日战火燃起,便即刻下山,奔赴各处,救死扶伤,尽最大可能减少生灵之涂炭。此乃我武当之阳谋,是为顺天应人,积德行善。”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充满了道家的慈悲与仁义,让那些主张隐忍的长老们纷纷点头称是,无话可说。然而,那些心思更为敏锐的人,却已从这“救助苍生”的言语背后,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这支所谓的“医疗志愿队”,其成员无一不是武当派的精英,他们救助的对象又将是谁?在未来的乱世之中,这样一支组织严密、立场超然、却又掌握着巨大“救死扶伤”能力的武装力量,其本身就是一种足以影响任何一方战局的、巨大的政治筹码。
灵虚道长没有给他们过多思索的时间,他接着下达了第二道命令,而这一次,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只有在场的几位核心长老,才能清晰地听见:“其二,清风。”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跪在地上,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期待的年轻弟子,“你即刻去我房中,取那方太祖高皇帝御赐的‘紫气东来’端砚与前朝徽州李廷珪所制的‘千秋光’古墨,为我亲手研磨。我要,亲笔,写一封信。”
“一封,写给北平燕王府,那位人称‘黑衣宰相’的,道衍和尚姚广孝的,密信。”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之内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长老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道衍和尚,姚广孝!那个被誉为当今天下第一等的谋士,那个一手策划了燕王朱棣所有暗中积蓄力量的阴谋家!掌门师兄竟要与此等人物暗通书信!这已不再是简单的试探,这简直就是一场将整个武当派数百年基业都押上去的惊天豪赌!
然而,灵虚道长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他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殿外那片变幻莫测的云海,仿佛他早已从那云卷云舒的玄机之间,窥见了一丝属于未来的天机。
夜,深了。武当金顶,那座终年被云雾与星光所笼罩的掌门静室之内,灯火如豆。灵虚道长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清风一人侍立在旁。清风早已按照师父的吩咐,用那采自山巅之上、汇聚了天地灵气的无根之水,将那块据说曾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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