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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藏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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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八章 藏于心 (第3/3页)

香菱等,这才忐忑着回转蘅芜苑。

    宝钗才走,邢夫人便急吼吼寻了来,又寻了香菱好一番过问,略略坐了一会子才去。

    这邢夫人之后,又有素云送来食盒,自不多提。

    许是福星高照,陈斯远酣睡一宿,竟不曾再发热。香菱、五儿轮班守了一夜,待到天明时俱都欢喜不已。

    陈斯远略略活动,眼见果然并无异状,这才放心大胆将剩下两份分次服用了。

    倏忽几日,肩头脓创尽去,创口彻底结痂,王太医诊看过两回,只对那陈芥菜卤盛赞有加,丝毫不知陈斯远压根就没用过那劳什子的陈芥菜卤。

    上至邢夫人、薛姨妈,下至林妹妹、宝姐姐、邢岫烟,乃至三春、香菱等,自是人人展颜,纷纷舒了口气。

    倒是那李纨始终没来清堂茅舍,素日里一日两餐打发素云送来食盒。待听闻陈斯远果然转好,隔天便是那食盒也不来送了。

    陈斯远有心去瞧李纨,奈何如今众人盯得紧。不过他那日既然从玉佛后转出来,便没想过回头。与李纨如何,只待其痊愈后再说。

    不料这日贾兰散学归来,来探望陈斯远时说道:“远叔可算大好了!若是不然,母亲只怕还要时常诵读佛经为远叔祈福呢。”

    香菱等都赞李纨知恩图报,唯有陈斯远心下若有所思……李纨夜观佛经,便只是为自个儿祈福那么简单?

    ……………………………………………………

    这日贾兰回转稻香村,李纨自是寻了贾兰好生过问。待贾兰一一说过,李纨这才放下心来。

    眼看贾兰又猴儿也似的坐不住,李纨便道:“罢了,你远叔既交代过,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不好将心思都顽野了。”

    贾兰不迭应下,扭身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李纨瞧着儿子皮猴子的模样,顿时蹙眉摇了摇头。

    恰此时素云进得内中道:“奶奶,那书册都晒好了的,还要请示奶奶如何归拢。”

    李纨乃李守中独女,自幼生在书香世家,这陪嫁里自然少不了书册,加之亡夫贾珠遗留,算算总有个一二百册,每岁总会挑个时候晾晒一番。

    因书架容纳不下,总有一些要装进箱笼里,她便起身出来亲自指点。

    眼看一册册书籍收入箱笼,忽而碧月拾了那金刚经问道:“奶奶,这两册佛经是放在外头还是收入箱笼?”

    李纨瞧着那佛经,立时想起玉佛后昂首而立的陈斯远来。面上不禁噙了笑意,说道:“求神拜佛不如求己,这佛经还是收入箱笼吧。”

    碧月纳罕不已,与素云对视一眼,虽心下不解,到底还是依着李纨的吩咐,将那佛经装进了箱笼。

    李纨又随行内中,指示两个丫鬟将书册摆列齐整,这才往梢间里歇息。那素云、碧月一径出来,碧月便道:“前一回花开现佛,连至善禅师都赞奶奶佛缘深厚,怎么奶奶这会子又改了口?”

    素云也纳罕不已,摇了摇头,转而又笑道:“谁知奶奶如何想的?不过,这几日瞧着奶奶倒是有了笑模样,总是好的。”

    碧月便道:“许是因着兰哥儿近来又长进了,昨日连老爷都夸兰哥儿乃是贾家麒麟呢。”

    两个丫鬟说说笑笑,一并往前头照料田亩,自不多提。

    却说那李纨娴坐床榻之上,慢悠悠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帕子,待绣出个翠竹来,顿时想起那日仓惶之下将自个儿的旧帕子遗落在了清堂茅舍。

    李纨不禁俏脸儿一红,一双桃花眼顿时生动起来。心下暗忖,直至今日那远兄弟也不曾送还回来,可见是私底下藏了下来……真真儿羞死个人。

    贾家为高门大户,李家又是书香世家,这二者都催逼着李纨必须为节妇,从此衣着素淡、居停简朴,恭顺长辈、宽和弟妹,还要严格管教兰哥儿。

    如只是如此,李纨心下不过孤寂了一些,可有兰哥儿陪伴,也不算太过苦闷。奈何婆婆王夫人待其厌嫌有加,妯娌凤姐儿又对其提防不已,二者联手,这些年风刀霜剑又何曾少了?

    李纨默默隐忍,只盼着将兰哥儿养育成人,一朝金榜题名,好生出上一口恶气。从此便心如止水,愈发活成了槁木死灰的模样。

    她到底还年轻,说来也不比凤姐儿大几岁,作姑娘时也是闺阁琼秀,也曾擅诗文、喜顽闹,又何曾这般淡泊了?

    本道就此过上半生,总要等兰哥儿出息了,自个儿方才能稍稍换个活法儿,谁知机缘巧合,因与远兄弟连番往来,自个儿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偏那远兄弟竟也一般无二!

    李纨先是惶恐,过后是逃避,待那日玉佛殿中猝然相会,李纨便知自个儿避无可避。佛经再压不住她的心思,她心下犹豫不决,回首却愕然发现,自个儿那颗早该死了的心,又因着远兄弟活络了起来。

    李纨既不安,又极为贪恋这般的活络,便好似枯木生新枝一般,分外舍不得心下这份活络。于是思量一番,她到底拿定了心思——发乎情、止乎礼,礼教当头,此生自是与远兄弟有缘无分,莫不如做个不见面的知己便好。

    想起远兄弟因着那一坛子陈芥菜卤而大好了,李纨面上便噙了笑意,也不去想那遗落的帕子,只轻哼着儿时的小曲,一针一线绣起帕子来。

    外间一阵喧哗,须臾便有素云入内,说道:“奶奶,瞧着时辰,合该往老太太处去了。”

    若不是贾母照拂,李纨母子只怕如今更要艰难,因是李纨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儿便收了女红,起身换过素净衣裳,领了丫鬟便往荣庆堂而去。

    须臾自荣庆堂后转到前头,入得内中便听内中笑声不绝,贾母虚指凤姐儿道:“我就知凤哥儿是个戏谑的,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故事,又拿来哄骗我老婆子!”

    凤姐儿嗔道:“千真万确的事儿,老太太若不信,只管打发人去金陵王家扫听便是了。”

    贾母笑道:“你道我不敢?明儿个我便打发赖大带了人去金陵扫听去。”

    凤姐儿故作愕然,赶忙甩着帕子求饶道:“诶唷唷,老祖宗这会子又叫了真儿,罢了罢了,都是孙媳妇胡编乱造的,没得为此眼巴巴打发人一去两千里。”

    贾母又是拍腿大笑。

    李纨入内,与众人见过礼,便乖顺陪坐西边下首。

    眼见婆婆王夫人审视着瞧过来,李纨忙垂了螓首不言语。

    待贾母笑过,那王夫人就道:“珠哥儿媳妇,兰哥儿这几日如何了?”

    李纨心下纳罕,忙回道:“回太太话儿,兰哥儿都好着呢,这几日读书也有些长进。”

    王夫人笑着道:“可不是有些,我听老爷说,兰哥儿这份才情不下珠哥儿,可见子肖父,若好生教养了,说不得来日也能光耀门楣呢。”

    话音落下,薛姨妈附和两句,随即凤姐儿、贾母都对贾兰赞不绝口。

    那李纨瞧着王夫人,心下只觉不妙,旋即便听王夫人笑着说道:“这兰哥儿每日往远哥儿新宅往返,虽路途不远,奈何兰哥儿到底年岁还小,我瞧着身子骨也单薄了下。眼下天热还好说,待到了数九寒冬,只怕不妥啊。

    ”

    扭头看向贾母,说道:“老太太,若依着我,不若将那先生请进家来,如此也免了兰哥儿劳顿之苦。”

    贾母笑道:“太太说的在理。”

    王夫人又道:“还有一事要与老太太说呢。”

    “哦?”

    王夫人笑吟吟说道:“也不知是哪个没起子的传得瞎话,说我只紧着宝玉,却将亲孙儿兰哥儿忘在了一旁。我初听这话儿自是气恼了半晌,可回头儿一琢磨,未尝没有道理啊。

    老太太也知宝玉便是个魔星,三两日便要折腾出祸端来,可不就惹得我牵肠挂肚?如今他年岁渐长,瞧着倒是安稳些了,我便想着,来日将兰哥儿接到房里来,也教养上一阵儿。”

    李纨蹙眉抬眼去看王夫人,那王夫人却只盯着贾母。李纨又悲切扭头去看贾母,谁知贾母脸上虽笑容僵硬,却半晌说不出话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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