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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甄家、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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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二章 甄家、李家 (第1/3页)

    船舱略微摇晃,雕花玻璃窗外天色昏沉,有雪花簌簌而下。船行侧前方,又有一队纤夫喊着号子拉纤而行。

    舱室内点了鲸油灯,倒是比外间还要明亮几分。陈斯远与邢岫烟相对而坐,都是一身月白夹棉衣裳,瞧着倒好似神仙眷侣一般。

    陈斯远闻言便颔首道:“此事我听表姐的就是了。”

    这话虽随意,却隐隐带着宠溺意味。邢岫烟便白了其一眼,又忍不住掩口而笑。二人不再说邢忠夫妇,转而说起京师、姑苏趣事来,不知怎么就说起了贾雨村来。

    因着陈斯远提及贾雨村如今的夫人乃是先前香菱家中的婢女,自是惹得邢岫烟好生惊奇。

    待听闻贾雨村因娶了娇杏而被罢官,更是唏嘘不已,说道:“贾抚台亡妻也出自甄家,说来我还要称一声姨妈呢。”

    陈斯远眨眨眼,他却不知此事,赶忙问道:“可是甄家嫡出的?”

    邢岫烟摇头笑道:“抚台发迹前不过是穷酸书生,又哪里入得了甄家嫡脉的眼儿?不过我听爹爹说,抚台几年前罢官时倒是来甄家做了一些时日的西席,后来得了甄家资助,这才往扬州而去。再其后不过一年光景,便重新起复为金陵知府。”

    原来如此!

    若贾雨村亡妻出自甄家,娇杏也是甄家庶支的婢女,贾雨村求了甄家族长,倒是能将‘以妾为妻’的罪过遮掩过去。

    如何遮掩?大抵是收娇杏为养女。从此绝了后患,继而再去寻同科林如海,得其举荐方才得以起复。

    如此说来,那贾雨村背后真正的靠山乃是金陵甄家?

    不,只怕二者之间关系并非这般简单。此时贾雨村为一省抚台,乃是天下有数的要员,瞧着又极得今上之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那甄家或许先前为其靠山,如今瞧着反倒成了拖累。

    甄应嘉为金陵织造(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翻译过来就是江宁织造),又有其姑母为太妃,且太上在位时甄家曾四次接驾,可见甄家乃是太上的亲信。

    当今圣人羽翼渐丰,哪里容得下甄家继续霸着金陵织造这般肥差?贾雨村既得圣意,就须得与甄家切割开来……奈何两任夫人都与甄家牵扯不绝,他又哪里切割得开?

    这般想来,无怪临行前去抚台衙门拜访不遇,只怕贾雨村一早儿就猜到自个儿要往金陵甄家而来。

    转瞬陈斯远思量了个分明,当即将此事按下,笑道:“香菱这茶也不是端去了哪儿……表姐若得闲,不若咱们手谈一局?”

    邢岫烟笑道:“那黑白之道我只知皮毛,只怕不是远哥儿的对手。”

    “哈,这却是巧了,我也不大擅长。”

    说话间陈斯远起身,自身后箱笼里寻了棋枰棋子,二人隔着小几对坐,棋枰铺展开来,陈斯远便取了白子在身前。

    邢岫烟执黑先行,布了个玉连环,陈斯远便以仙人指路而应。

    许是禁不住念叨,此时舱室之门叩响,香菱在外间道:“大爷,茶来了。”

    不待陈斯远应声,邢岫烟紧忙过来开了舱门,香菱点头一笑,便端了茶盘入内。那茶盘里除去两盏香茗,还有凉碟拼盘的茶点。

    陈斯远观量一眼,香菱便知其所想,笑道:“方才去烧茶,刚巧舅爷也口渴了,我便先紧着舅爷那边厢送了茶水。”

    陈斯远应了一声,邢岫烟勃然色变,蹙眉道:“妹妹又不是下人,哪里用做这些?下回我爹爹再胡乱吩咐,妹妹只管来寻我说道!”

    香菱不比旁人,人家可是贵妾,说不好听的邢岫烟若来日过了门儿,也不过是与香菱相当。那邢忠哪儿来的脸子指使香菱?

    香菱素来不在意这些,只笑道:“不过是捎带手的事儿,姐姐何必多心?”顿了顿,又道:“我正央着晴雯帮衬打络子,大爷与姐姐且手谈着,我先去了。”

    说罢香菱退下。

    邢岫烟哪里还待得住,咬着下唇扭身就走:“我去寻爹爹说道说道去!”

    “表姐。”她才转身,便被陈斯远扯了手儿。那大手曲了食指,还在其掌心轻轻勾了下。

    “舅舅多饮了几杯,也不用急在这一时……不如过后再说?”

    邢岫烟一琢磨也是,此时邢忠醉眼朦胧的,哪里听得进劝说?此时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儿被其牵了去,邢岫烟便禁不住面上腾起了红云,又见陈斯远目光灼灼,她便声如蚊蝇的应了一声。

    邢岫烟重新落座,却羞怯着不敢抬眼,只闷头心思杂乱地盯着棋盘。二人心思本就不在棋局,于是行到中盘,白棋四下都是破绽,竟被邢岫烟的黑子吃了一条大龙。

    原本胜负已分,偏生二人谁都不曾提及,胡乱下了半晌,黑棋竟又有起死回生之相。

    棋至残局,二人数枚,竟是个和局!于是抬眼互相观量,禁不住都笑将起来。

    邢岫烟到底是个姑娘家,不好在舱室内久留,待棋局一过便匆匆起身告辞。陈斯远将其送出船舱,待回身却见斯人蒲团边遗落了一方帕子。

    他俯身拾起,见那帕子素净,只勾勒了一株寒梅,其下又绣了字迹: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陈斯远便将帕子拿在手里,只觉女儿家的体香扑鼻,于是负手而笑,看窗外薄雪覆地,河水无声东流。

    却说邢岫烟出得舱室,心下羞怯渐去,自是又为邢忠的不着调蹙眉不已。她便轻移莲步往后头舱室寻来,到得父母所在舱室前,便隐隐听得鼾声震天。

    轻轻叩响舱门,须臾邢甄氏开门,见来的是邢岫烟,顿时笑道:“怎么不与远哥儿多说会子话儿?”

    邢岫烟瞥了一眼酣睡的邢忠,扯了母亲进得内中,蹙眉压低声音道:“妈妈可是想拆散我与远哥儿?”

    邢甄氏眨眨眼,愕然道:“我的儿,你这话从何说起?”

    邢岫烟就道:“只看这三日,妈妈与爹爹吃食挑来拣去,且每餐必要美酒,我私下盘算,只怕这三日里就生生花去了快十两银子!”

    邢甄氏讪讪道:“这……左右远哥儿也不差银钱。”

    “再是不差,也没有这般花销的道理!”邢岫烟憋闷了几日,这会子哪里还忍得了?冷着脸儿道:“若爹爹、妈妈只为求财,何不将女儿卖了去?”顿了顿,又道:“这也就罢了,爹爹吃了几盏酒便当了自个儿是大老爷,竟指使起了香菱妹妹来,妈妈可知来日女儿就算过了门,也不过是与香菱一般都是贵妾?”

    邢甄氏面上更是难堪,辩解道:“你爹爹也是想着香菱是我娘家晚辈,说起来也是外甥女——”

    邢岫烟逼问道:“既如此,怎么不见爹爹、妈妈去金陵甄家耍威风?”

    邢甄氏素来是个没主意的,先前几日虽心下觉着不妥,却贪恋美酒佳肴,此时听得邢岫烟逼问,顿时哑口无言起来。

    眼见邢甄氏说不出话儿来,邢岫烟便道:“远哥儿再是好脾气,只怕时日一长也忍不得……我看为免将来闹得难看,到了金陵干脆就分开吧,咱们家独自往京师投奔姑母去。”

    一家三口自行投奔京师?旁的且不论,这盘缠打哪儿来?

    邢甄氏情知女儿这会子急了,便赶忙安抚道:“罢了罢了,我,我回头儿与你爹爹说说,往后收敛着点儿也就是了。”

    见邢岫烟板着脸不动声色,邢甄氏便道:“往后我管着他,不让他胡闹了。”

    闻言,邢岫烟方才面色稍霁,又瞥了眼酣睡的邢忠,这才屈身一福出了舱室。待回转自个儿舱室,邢岫烟不禁面上苦笑。

    她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又摊上这般不着调的爹妈,又哪里能寻得到妥帖姻缘?便是侥幸寻到了,只怕来日也会被爹妈搅合得夫妻离心。

    这般也好,表弟是个心胸宽的,又待自个儿情真意切,委身为妾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儿。

    待转过天来,邢甄氏果然规劝了一番,谁知邢忠根本不听,又闹着要酒要菜。因着邢岫烟与船家吩咐过了,是以船家这回只问邢忠讨要银钱。

    邢忠面上讪讪,转头儿又去寻陈斯远,却被晴雯、香菱拦了两回,只说陈斯远用心攻读不便见人。邢忠碰了一鼻子灰,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东床快婿再跑了,往后几日果然安分了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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