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蒹霞苍苍 (第2/3页)
想起了几分,不由得指着其道:“就是此处,我记得那株桂花树!”
当下也不用别人说,香菱先行下了马车,自去叩门。
陈斯远与晴雯随后下来,香菱还不曾叫开房门,隔壁却有个男子晃晃悠悠行出来,随即指着内中骂道:“不过是些许银钱,来日我便寻了亲友讨了来,偏你恁多废话!”
说罢啐了一口,扭头瞧见陈斯远一行,那人赶忙闷头快步而去。
过得须臾,院门打开,婆子与香菱说过几句话,旋即喜滋滋往内中回话:“太太,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香菱急切之下先行进了门儿,又想起陈斯远来,紧忙回来扯了陈斯远便往里走。晴雯心下艳羡,却也陪笑缀后行将进来。
方才到得垂花门前,便见小丫鬟扶着甄封氏踉跄而来,香菱再顾不得陈斯远,撇下他便迎了上去。
“妈妈!”
“英莲,你,你回来怎地也不提前来个信儿?”
母女二人把臂互相观量,面带笑意,须臾又眼噙泪花。
一旁的婆子看不下去,紧忙低声道:“太太,姑爷也来了——”
甄封氏紧忙擦了把眼泪,撇下香菱与陈斯远屈身一福:“哥儿一路可还安好?”
陈斯远笑着探手虚扶,道:“都好,甄大娘不必多礼。”
香菱就道:“妈妈,大爷要在家中住一些时日。”
“好好好,”甄封氏没口子道:“这宅子空旷得紧,我如今就住在后院儿,哥儿既然来了,自当是——”
陈斯远赶忙抢白道:“大娘不用劳烦,我住前头就是了。”
甄封氏推让一番,眼见说不过,便只好应下。当即一边厢打发婆子帮着安置,一边厢引了陈斯远等往后头正房而去。
进得厅堂里落座,又有丫鬟上了茶水,陈斯远观量甄封氏神色,不禁笑道:“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娘自打回了苏州,瞧着面色比在京师强了许多。”
女儿失而复得,还寻了个妥帖的良人,虽美中不足的是丈夫依旧不知所踪,甄封氏心绪却比在封家村强了百倍!
这心绪好,又调养得当,回得此间每日有丫鬟婆子伺候,身子骨自然愈发康健。
甄封氏少不得说了一些托福的话儿。
此时隔壁隐隐传来妇人哭闹之声,香菱面上错愕,甄封氏便蹙眉道:“摊上这般邻居,也是不省心。”
当下絮絮叨叨,说起隔壁来。话说甄封氏一路走运河回了苏州,买了此处宅院,待搬进来方才知道西面邻居乃是租住此处。
这户人家倒也简单,不过是夫妇二人与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那妇人每日浆洗衣物,姑娘则替蟠香寺抄写经文,反倒是一家之主的男人每日游手好闲,不喝个酩酊大醉绝不回返。
甄封氏住了一阵便不胜其烦,盖因西邻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大抵都是男人拿了银钱出去吃酒,害得母女二人只能喝稀粥度日。
陈斯远笑吟吟听着,本待听甄封氏絮叨过了便先行去安置一番。谁知此时便有小丫鬟芸香一脸唏嘘着进来,她没规矩惯了,当下便吵嚷道:“大爷大爷,原是隔壁的姑娘收留了个小尼姑,她妈妈正教训她呢。”
陈斯远哭笑不得,暗忖你在荣国府包打听也就罢了,怎么来了苏州也这般?
于是唬了脸儿道:“胡闹,谁让你胡乱插话的,还不快下去!”
芸香眨眨眼,委屈巴巴道了恼,这才扭身退下。
过得一会子,陈斯远起身先去安置,便领了晴雯往前头而去,只留下香菱母女两个说些体己话儿。
谁知那芸香又鬼鬼祟祟寻了来,因着生怕惹了陈斯远不快,便隔着门与个婆子嘀嘀咕咕。
“诶唷唷,西邻那姑娘真真儿是善心人,自个儿都快过不下去了,偏生又收留了个小尼姑……是,就是小尼姑,听说是劳什子蟠香寺逃出来的……嬷嬷,抄写经文能赚多少银钱啊?”
晴雯眼见芸香说一嘴便往内中瞟一眼,便忍不住嗤的一声儿乐了,道:“大爷快去听芸香说道说道吧,不然她烦起来没个头儿!”
陈斯远哈哈一笑,探手将小丫鬟芸香招过来,便耐着性子从头到尾听了一遍。心下虽觉这小丫鬟只怕是养废了,却也勉励道:“再探再报,若果然得了有用的,下月依旧多加两串钱。”
小丫鬟芸香顿时长出了口气,随即喜滋滋应下:“大爷放心,我本就姓马,错非不是男儿身,那京营一准儿请了我去做探马!”
待其颠颠儿而去,晴雯就道:“这芸香钻钱眼儿里了,不过是两串钱,何至于这般上蹿下跳的。”
陈斯远笑道:“她家中人口多,每月放了月例,倒有大半都被娘老子要了去,自个儿留下仨瓜俩枣的都不够脂粉钱呢。”
说着大咧咧往床榻上一靠,悠悠道:“她啊,如今一则盼着每月能多两吊钱支用,二则盼着早点儿及笄,这样就不用再上缴月例了。”
晴雯怔了下,笑着说道:“是我错怪了她……一不偷二不抢,只凭听人嚼老婆舌赚赏钱,也难为她了。”
陈斯远笑而不语,芸香那小丫头鬼心思多着呢!瞒了家里不说额外的两吊钱,还跟个貔貅也似,得空便将那装得半满的钱匣子点算一遍。
晴雯铺展开包袱,又出房寻了个熨斗来,将一套澜衫仔细熨平整。少一时婆子送了热水来,陈斯远洗漱一番,换了澜衫网巾,便与晴雯交代道:“我先领着庆愈往抚台衙门递帖子,待敲定了此事,我再寻人扫听你爹妈情形。”
“嗯,我不急的。”说话间晴雯抿嘴绞着帕子,这小模样又哪里不急了?
陈斯远出得房来,领了小厮雇请了马车便往抚台衙门而去。苏州多水多桥,有时行过一条街说不得便要过两道桥,因是城内多乘轿,马车反倒是少数。
一路穿街过巷,好半晌到得衙前街,陈斯远挑开车帘观量,便见巡抚衙门左近竟满是书院。
东面为仙鹤书院,南面为紫阳书院,江南一地文风繁盛可见一斑。陈斯远心下唏嘘,若自个儿还留在江南打混,说不得连那秀才试一关都要蹉跎个十几年。
马车于抚台衙门旁停下,陈斯远留了小厮庆愈看顾,自个儿移步上前。
衙前自有皂吏迎来送往,搭眼一瞧陈斯远一身澜衫,待其到得近前不敢大意,忙赔笑拱手道:“这位相公可有事?”
陈斯远拱手还礼道:“劳驾,鄙人顺天府孝廉陈斯远,因与抚台有约,是以特来拜访。”
皂吏笑容更盛,作揖道:“原是陈老爷!可是不巧,抚台大人昨日一早便往扬州去了,只怕要十天、半月方才回转。”
陈斯远略略蹙眉,随即递上拜帖道:“烦请将拜帖送上,待抚台回转,鄙人再来拜访。”
“好说好说,陈老爷慢行!”
贾雨村去扬州了?自个儿什么底细,能瞒得了旁人,又哪里瞒得了贾雨村这等人精?且不说此人一早便有所忖度,便是心下存疑,打发人扫听也就是了,又何必亲往扬州?
陈斯远思量半晌,忽而恍然——是了!便宜丈人林如海一家子死得不明不白,此人为天子近臣,今上又怎会轻飘飘揭过?再者说了,如今的八大盐商一个个脑满肠肥,合该下刀子宰猪了。
思量分明,陈斯远心下挠头不已。若贾雨村掀起大案,只是一时半刻是回不了苏州了……人家皇命在身,自个儿又不好往扬州找寻,此番只怕要多等一些时日了。
当下一路思忖着乘车回返,半晌停在蒹霞巷里,陈斯远才下马车,便见西面宅子里行出二人。
当先一个小的,一身僧袍,头戴僧帽,身量未足,瞧年岁不过八、九之数,面容还算清秀,僧帽下的鬓角还露出两寸长的头发;
后头跟着个,一张素净的瓜子脸未施脂粉,眉色浅淡如远山轻烟,衬得眸中澄澈愈发清亮。藕荷色交领棉袄已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外罩一件半旧青缎掐牙背心。下系月白棉裙,鬓角斜插一支梅花鎏金簪。
虽衣衫敝旧,但浆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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