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魏博兵乱(万字大章) (第3/3页)
“如何?”李佾脸色焦急,萧溝与刘瞻心中微微失落,但还是作揖道:“汉王并未追究。”
李佾闻言,胸口的那股气也顿时吐出:“甚好…甚好…”
眼下李佾这般焦虑不安的样子,着实不像个天子。
哪怕二人已经不对他抱有期望,但见他这般模样,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感到难受。
“汉王知朕便好。”
李佾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心里对朱全忠更是痛恨无比。
朱全忠的这份表文,若是落在气量不大的人手中,定然不可能让他继续舒坦下去。
好在刘继隆气量足够,自己才免于受难。
庆幸之余,李佾也不免焦虑道:“如朱全忠这般乱贼,天下不知还有多少。”
“若是人人如此,那朕又该如何自处?”
“汉王与阿姐的婚事,何时可定下?”
李佾有些着急,萧溝与刘瞻闻言则是作揖道:“礼部、太常寺已经在行六礼,最快也要到二月……”
“不能再快些?”李佾确实很着急,催促道:“最好在元宵节后,勿要再耽搁了!”
眼下已经是腊月十九,可以说李佾只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便要走完所有流程。
这自然不符合礼法,但他们也知道关东越来越乱,李梅灵尽早嫁过去,自然最好。
“此事,臣稍后去吏部与太常寺催促。”
萧溝硬着头皮开口,李佾则满意颔首,随即摆手道:“劳烦二位相公尽快操办。”
“臣等告退……”
见李佾如此,二人只能叹气离开,只是他们刚刚离开不久,才走入偏殿的李佾便听到了殿外的传唱声。
“户部员外郎、邸司郎中、检校朝议郎陆龟蒙求见陛下。”
“宣!”
李佾不假思索开口,因为他知道陆龟蒙前来,必然是奉了刘继隆的敕令。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随后便见陆龟蒙抱着本书走入偏殿。
“陆郎中可是奉汉王敕令前来?”
李佾表现得十分和善,但就是这种和善,让陆龟蒙忍不住摇了摇头。
李佾这等表现,着实担当不起中兴之主,看来是天要亡大唐。
“这是殿下对《三国志》的注释,陛下若是喜欢,可留下仔细翻阅。”
“这、额,朕确实喜欢,劳汉王费心了。”
李佾错愕,他没想到刘继隆会让陆龟蒙来给自己送书,故此收下书后,他本还想询问些什么,却见陆龟蒙恭敬作揖。
“臣告退……”
陆龟蒙没有逗留,关于这本书,他在路上已经仔细翻阅过了,李佾肯定能看懂。
见他离去,李佾不免舔了舔干燥的嘴,随后拿起这本《三国志》翻阅起来。
果然,说是注释,但其中并没有太多注释,注释最多的便是刘禅、曹奂、孙皓三人。
哪怕李佾不喜理政,却也能感受到刘继隆是在提醒他。
李佾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渐渐升起无力感。
对于朝野众臣的想法,他又何尝不知道,但仅凭他们,又能成就什么事情?
不说别的,宫廷内外,基本都是刘继隆的眼线,他即便能拉拢些兵卒列校,又有何用?
效仿元子攸?可刘继隆每每上朝,均有百余甲士护卫,更别提其人勇不下项籍,如何挡得住。
李佾已经认命,嫁姐保命就是他最后的期望。
对于朝中这些众臣的心思,他只能假装不懂,每日游玩来躲避这群人的求见。
良久之后,李漼只能缓缓合上这本书,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久久未曾回神。
他的表现,很快便被人告诉了西门君遂、杨公庆、张瑛。
三人坐在宫内某座殿内,听着下面人禀报后,西门军遂道:“张郎还是太过小心,某观小皇帝胸无实才,必不敢乱。”
“小心驶得万年船。”张瑛微微颔首,对跪在殿上的宦官道:“下去领赏吧。”
“奴婢告退……”宦官小心翼翼退出殿去,而张瑛也派人将这个消息送往了汉王府。
刘继隆得到消息后,并未因为李佾的表现而放松警惕。
倒是在他试探小皇帝的同时,朱温派人送往魏博的甲胄,已然运抵了韩君雄面前。
不止是韩君雄,还有魏博诸州的刺史,以及满脸轻慢的数十名将校。
“这关西胡杂的甲胄倒是厚实。”
“厚实又如何,连这群叛贼都对付不了,竟然还被朱全忠打进了郓州。”
“喂!汝能有多少兵马,如何打进的郓州?”
魏博的将校们跋扈开口,甚至有人开口询问,但语气十分轻慢。
负责押送的兖海军列校闻言,脑中顿时出现了出发前朱温的交代,随即取出兖海军的表文和朱温的手书递出。
“某军不过三万,如今二万大军与官军五万对峙淄青,五千防备徐泗,只有五千跟随节帅攻入郓州。”
“三万?”
“直娘贼,三万人就把那刘奴收拾成这样,我们若是与之交战,刘奴岂不是要以兵马十余万来攻?”
“哈哈哈哈……”
魏博的将校们不断笑着,韩君雄则是眉头紧皱的接过表文和手书,简单看过表文后,便拆开手书翻看起来。
信纸足有三页,无非就是朱温声称汉军实力并未有他预期的那么强大,以他三万疲弱之兵都挡住了七万汉军近半个月的猛攻,若是成德与魏博共同出兵,他们定然能恢复昔日荣光。
成德与魏博在与大唐百年拉锯中,确实被唐廷用手段削弱了不少。
只是他们并不想恢复所谓荣光,他们只需要守住如今的地盘就足够。
不过信中朱温所说也确实属实,刘继隆东进灭了多少藩镇,细细算来二十几个藩镇都没于他手。
如今天下,唯有渤海(高骈)、卢龙、成德、魏博、兖海、感化、昭义、淮南和江东、浙东、安南十一个藩镇尚在。
刘继隆显然是要隔绝南北,再先北后南,一统天下。
如今他朱温就是刘继隆隔绝南北的阻碍,如果成德、魏博不动手,那等朱温被讨平,下一个就是昭义,再往下就是魏博和成德。
以刘继隆过往讨平藩镇手段来看,牙将牙兵的土地是肯定会被收回,且刘继隆并不要藩镇兵马,基本都会裁汰。
以牙兵们只懂打仗,不懂种地的经历,若是被裁汰,恐怕只能不断败没家产,最后落魄而死。
朱温的这些分析,大多都在理,韩君雄也不免频频点头。
只是当他继续向下看,后面的内容便让他脸色变得铁青。
“自安史而今,只听闻逃奔朝廷的节度使,何曾听过投奔朝廷的牙兵?”
简单一句话,便足够让牙兵们对他韩君雄心生防范。
“节帅,信中说的什么,你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对啊,信中说甚?”
“管那么多作甚,节帅既然已经看完,那便该某等了!”
话音落下,不等韩君雄开口,便有牙将从他手中“抢”过了手书,直接大声念了出来。
韩君雄脸色难看,但却并未制止,而那牙将诵读的声音也从一开始的越来越大声,渐渐变得越来越小声。
尤其是读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更是哑然,看得四周将校着急。
“直娘贼的!读个信也磨磨蹭蹭,要磨蹭去找你家女子去!”
“软怂的家伙,让某来读!”
这些着急的牙将,很快便在看到信中末尾的内容后,渐渐没有读了出来。
这引起了四周列校和队长的不满,他们将信抢来,很快便把内容读出。
“狗鼠的家伙,这朱全忠说的有道理,那刘奴向来不给某等关东兵活路,若是如此,不趁这个机会反,还要等什么时候?!”
“某得田地是某耶耶的耶耶那时候就得到的,就凭他兵马强壮便要收,莫不怕磕了牙,露个丑样!”
“奴婢般的东西,不知是哪个胡杂与番狗生出的畜生,也敢在魏博叫嚣!”
“直娘贼的,韩节帅为何不曾与某等说过,这胡杂狗奴竟然如此苛待某关东!”
“韩君雄,你莫不是得了这胡杂狗奴的好处?!”
霎时间,这些列校便伙同军头对韩君雄威胁了起来,韩君雄见状只能皱眉骂道:
“寻常叫汝等到牙门议事,汝等不是打马球便是逛牙行,某便是想与汝等说,也难得聚齐汝等。”
“今日看了他人手书,便开始对某拔刀相向了?”
韩君雄知道这群人吃硬不吃软,尤其是在这种问题上,他但凡唯唯诺诺,这群家伙是真的敢对他动手,因此硬气回怼众人。
“狗鼠的家伙,莫要放屁,某等还未拔刀!!”
“那且说说,这姓刘的陇右狗奴是否如信中所说苛待某等!”
“对!若是不讲个清楚,今日便把这牙门给烧了!”
“烧!烧!烧……”
众多军头不断起哄,声音唤来了更多牙兵,人越聚越多,看得韩君雄都不由得额头冒汗。
他当初不愿意当节度使,就是因为这群家伙难以管理,不曾想这群家伙杀了何全皞后,却更加跋扈了。
他若是不说个清楚,他今日恐怕真的走不出去。
想到这里,他也不管了,干脆说道:“趁汝等齐全,某便说道说道。”
“这刘牧之确实如此,汝等自己说怎么办吧!”
韩君雄破罐子破摔,心想大不了自己就带着家眷离开魏博,南下投奔刘继隆去。
“还能怎么说,这姓刘的胡杂若是不给个道理,便起兵反了他便是!”
“瞧他收拾朱全忠都收拾不了,如何收拾某等!”
“没错,便是如此!”
衙门前的场面乱糟糟的,朱温派来的兵卒都被挤到了最后面。
韩君雄见状,只能硬着头皮道:“某现在便奏表质问他!”
“仅此而已?!”
众牙兵还不满意,韩君雄气恼,却不敢说太重的话,只能询问道:“有待如何?”
“眼下六州闹着粮荒,听闻南边粮食多,汝领着某等南下,便当朝廷赈济的钱粮了!”
“狗鼠的朝廷,已经数年没有发钱粮给镇中,又有这刘姓的胡杂闹事,合该闹上一闹!”
见这群牙校牙兵是铁了心的要趁刘继隆主力在齐鲁之地,袭扰他后方,韩君雄也顿时没了脾气。
“既是如此,便请刺史将校留下,看看如何南下!”
“好!!”
“好节帅!”
众牙兵见他下令,尽皆称道他是个“好节帅”,而韩君雄只能被架在火上烤。
朱温派来的列校见状,连忙对身旁人吩咐道:“汝快马南下,把此事告诉节帅。”
“是!”身旁队长不敢耽误,连忙挤出重围,往城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