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你恨的究竟是祖国……还是母亲? (第2/3页)
棒!都是昨天斯蒂芬·金那样邻家老爷爷传道授业的架势,恐怕很快就没人爱看了。
张潮和黎翊云又聊了几句爱荷华大学写作工坊的往事,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想到用英文来写?毕竟中文是你的母语,你应用起来应该更加自如。”
黎翊云顿了一顿,道:“因为我不想自己的被有些人看懂。”
张潮追问道:“有些人?哪些人?”
黎翊云紧紧抿着嘴唇,面色凝重,良久才道:“这个问题,属于我个人的隐私。或者,我应该问你一个问题,《消失的爱人》是一个美国故事,你为什么用中文表达。”
张潮笑道:“因为我英文太差了啊!而且即使我的英文书面表达好到像你这样,我也会选择用中文写,哪怕它是个美国故事。
在我的概念里,文学中至为准确、深刻的表达,唯有用母语才能做到。一门在思维成型之后学习的语言,无论学得多好,都很难触及它的本质。”
黎翊云不服气地道:“即使不能触及本质,作为全世界通用语言里单词最丰富的一门,只使用其中的常见词汇,也足够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张潮“呵呵”一笑,然后道:“比如说「王阿姨一边用手在我脑袋边比划出一支枪,一边教育我:如果你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有一天就成了罪犯。砰,你就完蛋!」?”
这段用的是中文。
黎翊云听完张潮所言,脸色变得煞白。这是2003年,她在《纽约客》上发表的第一篇《那与我何干?》里的内容。
整篇以“我”为第一视角,以极其酷烈、直白的描写,铺成了几段“我”在特殊时代经历的暴力事件。
其中张潮念的这一段,是“我”在幼儿园时围观枪毙犯人时,幼儿园的一位“王阿姨”在“我”耳边说出一段毛骨悚然的话语的情节。
黎翊云略带颤抖地问道:“我没有授权任何人把这篇翻译成中文。”
张潮笑着解释道:“我只是请我的翻译做了点对话的准备工作而已,并没想要盗版你的作品——这段话我印象深刻,就背了下来。
不知道她翻译得准确吗?”
黎翊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喃喃道:“太野蛮了!太粗鲁!……”
张潮无奈道:“我说了,我们没想出版你的。作为对话的双方,我有义务了解你的作品。我的英文水平不够,看翻译是再正常不过的。”
黎翊云听完以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段描写,有什么问题吗?”
张潮道:“我很难想象在中文语境下,一个幼儿园的阿姨会对一个小孩子说一句这么‘不自然’的话——哪怕她被你设置得就这么专制、野蛮和无知,她说话的语序、语调也不该是这样的。
你在用非母语的英文写一个中国故事时,显然在表达上失控了。在我读来,她不像是一个中国的幼儿园阿姨,而更像是,而更像是……”
黎翊云道:“像是什么?”
张潮略思考了下,才道:“更像是19世纪英国或者美国的孤儿院、修道院里的教习嬷嬷,就是在狄更斯、马克·吐温里经常出现的那种。”
黎翊云闻言,过了一会儿道:“本质上,她们是一样的,一类人。都是某种扼杀儿童想象力和自由意志的工具,她们都是魔鬼。”
张潮笑道:“我不反对你把任何你憎恨的对象描写成魔鬼,这是每个创作者的自由。但是魔鬼与魔鬼也有不同,文学精彩的地方就在于呈现这种不同。
你在创作这些的时候,显然是以一种——恕我直言——有些‘笨拙’的英文思维来书写的。在无法精确描述自己心目中的人物与场景的时候,就‘套用’了某种司空见惯英语表达模板。
于是你笔下的‘魔鬼’丧失了文学意义上的独特性,只是某种空洞的象征和符号,是一个只供你自己唾骂的木偶,没有灵魂,只是用美国读者熟悉的方式,强化他们中的某些人对中国的刻板印象。”
黎翊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张潮,脸色依旧难看,手紧紧握着咖啡杯,指节都发白了。
张潮似乎没有看到对面女人的尴尬,而是继续道:“这就是我在写美国故事的时候,也要用中文的原因。我至少得保证‘原著’这一侧在表达上的准确性符合我的意图。
而‘翻译’的准确,我愿意交给我信任的译者,她有从容的时候翻阅词典,甚至询问更优秀的译者,让翻译也尽量贴近原著。
但作者是没办法时时刻刻停下来去查字典的。如果我用其他语言创作,也可能在两难中选择用简单的‘英文模板’。”
黎翊云忽然嘲笑道:“你刚刚不还说自己的英语差,看英文都要翻译。怎么突然又理解这么深刻了?”
张潮摊手道:“没办法,我的作品目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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