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名录 (第2/3页)
身一一道来。
朝堂一侧,几位年老清流已凑在一处,正低声磋议着某一位十年前因贪腐案株连受阻的士子是否可酌情启用。
另一侧,又有一名兵部郎中从袖中抽出一卷微皱之纸,语速飞快地向相熟的旧僚介绍某地驿丞如何审地册、定粮差、调马役,一一称奇。
人声不高,却如潜波细浪,逐渐扩散殿中。
这是一种“久不得用者”终于可被一言唤醒的氛围,也是一种重掌选官之权的振奋情绪。
许居正站在中列之首,静静看着这一切,眼中神色复杂。
他身后有文吏低声道:
“许公,是否将那两年在西北访得的三人也一并纳入?臣记得那王焕之子、柳田那边的小孙……”
话未说完,许居正已缓缓抬手制止。
他望着御阶之上那位冕服端坐的帝王,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那道年轻却已显森然威仪的声音缓缓响起:
“诸卿不必急于举荐。”
声不高,却一落下便让整座大殿安静了几分。
“关于后续人选,朕自然已有所准备。”
萧宁一手负在身后,轻抬下颌,语气不快,却极有分量。
“这是朕所列之人选名录。”
“大家不妨先看看,再举荐人才也不迟。说不定,诸位所荐之人,朕也识得。”
话音方落,大殿之中几乎是一瞬凝滞。
许居正原本已半张开的唇顿时顿住,霍纲转头看了他一眼,眉峰微动,似是也没料到这一变数。
“……陛下也识得?”
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听来似调侃,又像无心插柳,但在在场的朝臣耳中,却如冷风扫顶,几欲令他们怀疑起自己的记忆与判断。
朝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一人接话。
名录?
什么名录?
谁能想到,陛下竟早就有了准备,而且不是几人,而是一份足可应对“数百职位空悬”的“人选名录”?
这是怎么可能的事!
便是清流一系的老臣们,哪一个不是花费数年乃至数十年,在外察政巡察、亲访寒门、私下观人,才能积攒下那寥寥十数名可堪大用的士子名册?
不是他们不肯举荐,而是真才难寻,况且这些年新党执政,门路难进、言路难开,即便有才之人,若非早早依附某派,又或有贵胄荫护,几乎无法跃身而起。
便是如此严苛之势,许居正、霍纲、魏瑞等人,才逐年私藏、暗记、筛选、磨砺,至今也不过寥寥数十名“或许可用”的候补之士。
而陛下呢?
陛下不过亲政不过一年!
更有甚者,这一年来,他多半时间皆处于宫中整饬禁军、设司礼、断密谍,哪有余力在广袤的天下中筛选寒门之才?
更莫说,此前他虽在缘会,但那也不过一载半时间,且多是随行礼巡、勘灾赈恤,便是他心有所察,那也不过粗观民情,又怎会深入至一个个郡县之中?
更重要的是,这世间有的是浮名之士,便是才高八斗,也往往难辨真伪。
如何确保所列之人,皆非纸上风骨、口舌才情之徒,而是真能立职担事、兴官济民之人?
这一疑团,几乎瞬息之间,在每一个朝臣心头腾起,绵延不绝。
列队之中,有年轻官员瞪大了眼睛,想要从天子面上读出些许玩笑的意味,可偏偏——萧宁的神情却淡得出奇,语气平稳到近乎冷然。
他不像是在试探,也不像是在调侃。
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他们本该早就预料到的事实:
“你们不知道,不等于朕没有。”
“你们未见,不代表朕未寻。”
而正是这一点,才叫所有人更不安。
魏瑞目光一凝,不自觉地侧过头去看许居正。
他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
因为他也无法解释,这份名录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何陛下这般笃定,竟敢当众言之?
列中,有人轻咳一声,却咽回欲言的话。
有文臣一脸错愕,微张的唇一合再合,终于只是低下头去,不知是羞惭,还是难堪。
“他……从哪儿得来的?”
“陛下……他怎会认识这许多寒门贤才?”
“难道……这名录里真有人是我们才甫拟荐的?”
更多的目光,开始彼此交换。
起初是疑,随后便转作惴惴不安。
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这位年少帝王,这位曾以“未识政务”、“经验不足”而被新党诸臣轻视的天子。
或许早已在他们眼皮底下,行走得比任何人都远、都深、都沉。
他或许早就着手谋划,早就开始挑选、观察、积蓄。
他从未声张,却一击便可打中最深处的空虚。
在这一刻,“才俊之能”不再是问题,真正震动他们的,是“朕也识得”这四字之后,那个悄无声息布局天下的影子。
是那份几乎不合常理的掌控力。
是那一座藏于宫墙背后、并未随新党退场而出现,却足以改变朝堂结构的“无形选官体系”。
他们一向自信自己才是庙堂人才储备的掌控者,是唯一的通道,是选贤任能的最终保证。
可现在,那份掌控权正悄悄地,被从他们手中剥离。
他们不敢相信。
但他们不得不信。
天子言之凿凿,从容不迫;若非真有实据,又怎敢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抛出如此惊人之言?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敢追问“那名录安在”。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因为他们害怕,若天子真一摊手,那名录上赫然写着他们方才提及之人、苦寻数年之才,那这朝堂上,还有什么不是陛下心知肚明的?
而他们,又究竟在为谁奔忙、为谁筹划、为谁倚重?
许居正的手,仍握在袖中,指节却微微收紧。
他想再说一句什么,终究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未发一语。
殿中,风声不起。
阳光微斜。
唯有天子端坐御阶,似笑非笑,眼底波澜无声。
金銮殿上,风声未动,旌旗如雕。
晨光透过琉璃窗棂,在朱红色的丹柱之间流转,似流水覆玉,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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