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王蒋过往 (第3/3页)
但蒋津山不想让她死。
这个世道太烂了。
两人活着,对方都是彼此的念想。
王之仪在妓坊留了四年多,蒋津山有一天就跟她说想赎她离开县城中。
这个世道挣钱太不容易了。
他每天辛苦无比,磨得手脚都烂了,攒了些钱,要为她赎身。
王之仪听蒋津山说话,眼中血泪涌出。
“……我每日除了替人做活攒钱,闲暇时还能上街卖艺,我天生残疾,容貌丑陋,许多人乐意看我扮丑,有时打骂我几个嘴巴子的,也给些赏钱。”
王之仪的眼泪流了又流。
她突然张嘴:
“别说了!”
她与蒋津山青梅竹马,知道他内心隐痛,深以自身残疾自卑,但他为人脾气好,别人嘲笑他时,他从来不说。
可当着众目睽睽,他竟将心中这些隐藏多时的秘密合盘托出。
王之仪心痛如绞,舍不得他揭开残疾,想要维护蒋津山的心情占了上风,她又再次开口:
“我那时染了花柳病,病得要死了,老鸨拿铁烫我,想要我藏起病来,可是被客人发现,我遭了一顿毒打,快死了,蒋津山——”
“你不要说。”
蒋津山急急的道:
“我五指短,拿筷子都握不住——”
二人争相揭露自己的短处,王之仪不理他,接着道:
“我满身恶臭,香粉都压盖不住,被客人打后起不了身,老鸨不肯找大夫治我,蒋津山这时花钱赎我,老鸨求之不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述说,鬼藤在二人口鼻间穿梭。
有情人之间最真挚的情感成为供养厉鬼最佳的供品。
王之仪道:
“花了一辈子的积蓄,将我这么一个废人带回家中,你后悔了没有?”
“没有。”蒋津山道:
“易地而处,你也救我,当年旱灾,水那么珍贵,你给了我一口。”
……
“后来我全身溃烂,皮都没了,蒋津山割皮补我,不知为什么,他也没死,最终仅剩了个脑袋还是圄囵的。”王之仪叹息:
“我俩本来以为熬不过这一劫了——”
可天无绝人之路,蒋津山本身状态奇特,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最终王之仪濒死之际,竟驭使他成功。
二人合二为一,倒是好事一桩了。
从王之仪被卖入妓坊,她对人便格外不信任,她时常咒骂,兴许蒋津山对她太重要了,她常常疑神疑鬼。
“我们合二为一,共用一个身体,我便再也离不开她,她也不会再怀疑我,唯独不好的,就是我再看不到她了。”
“我们合二为一,彼此再难分割。”
王之仪的话让赵福生想起了早前在百里祠村庄里,看到那一尊被一切为二的泥塑。
二人的话音告一段落,赵福生眼见二人身上布满大小鬼藤,如同大小不一的寄生虫,当即定了定神,厉喝了一声:
“孟婆、大同、少春,出手捞人。”
几人同时应了一声。
孟婆胸口出现血洞,一只带血的骷髅人头被她从心口取出。
骷髅内熬煮了一碗汤,孟婆手端汤碗,缓缓泼洒向鬼藤处。
血月当空。
丁大同、武少春突然觉得自己的厉鬼法则瞬间暴涨了许多。
一条带血的、散发着恶臭的白绫从天而降,缠住了王之仪的脖子。
厉鬼的法则将她标记,顿时把许多黑藤挡住。
黑藤蹭着裹尸布钻涌,不出片刻功夫,那布巾便被撕烂,武少春接着也出手。
一个鬼灶凭空出现,灶上架了一口锅炉。
锅内水‘咕噜噜’沸腾,白烟袅袅升起,化为细长的绳索,将鬼缠的万千触手同时缠住。
武少春驭使的只是祸级鬼物,虽说有一定的香火加持,令得他的鬼比一般的祸级厉鬼强悍了许多,可两鬼品阶不同,他仍受到了克制。
好在那些白烟之上附着了点点星火,火光烫溅到鬼藤之上,令得鬼藤如同吃疼一般,猛地一缩。
趁此良机,王之仪短暂的脱离了束缚。
赵福生喊了一句:
“王之仪起身!”
可不知是受鬼藤的影响,还是王之仪回忆过往,想到了伤心处,她竟在挣脱束缚的刹那,失魂落魄坐在了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