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章 心之密码 (第3/3页)
清新,明媚的画面动态侧面说明的这一点。
画家用密密的叶子隐去歌唱的黄鹂,用五月玫瑰、依兰花,和格拉斯茉莉的香风,捉住匆匆走过的法式佳人的衣袖。
顾为经在线条上承载出了美好时光的倒影。
安娜围绕着顾为经的作品缓行,她的目光追溯着顾为经画出来的简单的细枝延伸,想象着在留白里,在没有画出来地方里,一整片雨后正午时分明丽清新的树影。
伊莲娜小姐见到,顾为经的手指一抹,一点。
于是。
所有的清新的意象,又凝聚在一小滴的露珠里,滴入了沙中。
顾为经抬起头,盯着伊莲娜小姐看。
安娜也盯着顾为经看。
“毕加索一直认为,线条和音乐有相似性,是抽象世界的终极提炼。作画的本质上是手和心灵之间的直接对话,画笔并不重要,画笔仅仅只是实现这一过程的工具。”
女人蹲下身。
坐在顾为经身旁。
“今天我看到了这一过程的生动演示。”
安娜说。
“你也去擦一下身体吧,等你回来……”
“关于你的画展,我有一些建议想和你说。”
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
“塞尚人生中的第一次大型个人展,和他的经纪人沃尔夫关系匪浅。那是在1895年11月至12月,沃尔夫为他联系上了巴黎拉菲特街的一条小画廊。那是欧洲战前的美好年代,艺术市场节节攀高。而那年塞尚已经56岁。他跑去参加巴黎沙龙,巴黎沙龙不要他。他跑去参加印象派,在印象派里也被边缘。”
“他是银行家的儿子。衣食无忧,但在艺术界又一事无成。”
“他会在十年内死去——而在那之前,他会站上欧洲的艺术之巅,为整个辉煌壮丽的十九世纪欧洲美术史,画上一个句号。”
入夜。
顾为经平躺在火堆的一侧,头顶枕着一块木枝。
安娜则盘膝坐在火堆的另一边,手搭在腿上。
他们两个人,望着远方的海面和天空,像是两只坐在沙发上,或躺或作姿态格异的一起看电视的猫。
昨夜的雨过后。
这一夜天上没有一片云。
群星璀璨。
他们的四周依然很是安静,只有木料轻轻的燃烧时的哔波声,和两个人对答间缠绵在一起的声音。
安娜的兴致却很好。
他们就这么聊着天度过了整个白天,看着太阳红红的沉入大海,夜幕涂抹了整个天空。
通常是安娜在说。
顾为经在听。
伊莲娜小姐和顾为经讨论了线条在艺术作品里的作用以及功能。
顾为经和安娜讲述着中国画里关于墨色的探索,安娜则有一种非常惊人的联想能力,告诉顾为经蒙德里安和毕加索在画笔之下关于线条结构的构建。
他们谈论着线条如何在二维的平面里,切割出多维的视觉空间。
伊莲娜小姐还提起,如果线条本身过于的抽象,完全服从于某种关于形式的实验,会不会让作品本身变得晦涩难解。
安娜提及了蒙德里安的著名的公案。
他的那幅有纵横线条构成的“格子画”《纽约城》,摆在知名美术馆里悬挂了75年,研究来,研究去。
才终于被一位策展人指出——
抱歉,你们博物馆把这幅画上下挂反了。
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幽默的色彩。
顾为经说她不知道。
伊莲娜小姐笑着说无所谓。
他们又把话题切换回了顾为经本身的艺术展上,安娜此刻正在给顾为经讲述着有关塞尚的故事。
之前她身上的某种纠结的挣扎的恐惧,通通的都消失不见了。
没准。
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安娜便做出了某种选择。
没准。
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安娜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它的凋谢。”
这是海德格尔的话语,过往伊莲娜小姐拿它喷人,喷的很开心。
现在。
顾为经用一幅画,把这个道理,将给了安娜。
一朵花会凋谢。
它曾经会凋谢,它未来也会凋谢。
春光会浓缩在一滴露水里逝去,这件事,这幅画,从来都不是关于对未来的恐惧的作品,而是证明此刻之所以值得加倍珍惜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