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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徐妙正横陈在一张靠着北的老式雕花大床上,那繁复而古老的四柱雕蟠龙黑漆螺钿大床罩着欧式的蕾丝花罩,被扯得七零八落,地板和床上摊着许多个啤酒易拉罐,与这一室的装潢极不相称。
梅芯没工夫细瞧,忙过去看了看徐妙,瞧见她呼吸均匀,只是一张脸酡红醉颜,显见得是喝了不少。
“徐小姐?徐小姐?”梅芯上去推了推她,看她没反应,有些发愁,一旁的康展说话了:“梅小姐,还是我来吧。”
梅芯让到一旁,看着康展不费吹灰之力把徐妙拦腰抱起来,又对她说道:“梅小姐,我们走吧。”
梅芯跟着康展身后,从内室出来,看见童远遥依旧那副摸样歪斜在沙发上头吸烟,纤细的线条透着一种堕落般的美丽,不声不响的,日头斜斜的,却照不到他身上多少,有种凄凉的味道,便上前说:“麻烦童先生了,我们告辞。”
童远遥眼皮抖了抖,斜睨过来,泛起一丝邪佞的笑意:“如果要谢我,可否容许我请梅小姐您赏我个脸面吃顿便饭?”
梅芯沉默,她有些不太看的懂这个男孩子的调调,三番四次对她的那种调侃,究竟有什么意味。
其实她是可以直接拒绝的,然而梅芯实在不擅长同人打交道,只能用沉默来表示。
走出去没几步的康展,回过头来唤:“梅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康展此刻的神情是警惕的,他目光扫过童远遥,走回来,表情倒是淡淡的:“梅小姐,厉先生希望你尽快回去的,童先生,请不要强人所难。”
童远遥嗤一声笑,弹了弹手里的烟灰,肆意由着它掸落在油光铮亮的地板上,双手大开搭在扶手上仰头:“得,开个玩笑罢了,康先生你还是那么严肃,至于嘛。”
康展没搭理他,只是抱着徐妙,却看向了梅芯,梅芯知道他这是在催促自己尽快离开,她也不好表示反对,微微低下头,刚要转身,就听童远遥又叫了声:“梅小姐。”
瞧见她扭头过来,童远遥冲着她笑了笑,那笑容,无比的邪佞,妖魅:“路上小心些,再见!”
梅芯被那笑容激得颤了颤,心中平添出一股子怪异,她总是在这个美得有些阴暗的少年身上感觉到一种阴冷,同这个房子一样的阴冷,那最后的两个字,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咬字特别,像是刻意的。
她没工夫细想,只觉得这地方阴冷的让人绝望,令她无比怀念外头此刻的暖阳,没有接话,扭过头匆匆跟上康展脚步就走。
第五十章骤起变故
梅芯很快就知道了那个被童远遥刻意咬字的“再见”是什么意思了。
她跟着康展从那个弄堂里头出来,康展把徐妙放进后车座,看着梅芯也坐进去,自己才最后上了车,司机将车子从弄堂里头倒出来,没驶多久,就又弯进了另一条弄堂,康展跟随厉怀璧许多年,血雨腥风经历多了,敏锐的嗅觉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他本来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立刻偏头过去问:“怎么不走老路。”
司机还没有回答,原本躺在后座上的徐妙突然呼啦一声坐了起来,梅芯就坐在她身旁,不由吓了一跳:“你……”狐疑的看看她并不见醉醺醺的眼神,不由道:“你没醉么?”
康展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正好瞧见徐妙正冲着自己龇牙,也是一愣,就听车子突然咯吱一声急刹车。
车里的人不由自主都往前冲了下,那康展原本发愣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变化,徐妙却猛抬起胳膊,手里拿着个东西冲着康展噗一声喷了出去。
那白茫茫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令康展本能一闭眼,偏开头去,然而车子里空间极其狭小,他压根没法子避开,这种突然的袭击更是出乎康展意料,顿时觉得眼前一阵火烧火燎,不由得丝丝倒抽冷气。
只来得及捂住眼睛,侧颈便被人一掌劈了下来,都没由他来得及哼上一哼,便顺着座椅歪倒了下去。
这一系列变化只不过一瞬之间,梅芯这慢半拍的反应只表现出一种茫然,呆愣愣看着康展被一旁的司机一劈掌下去失了神智,然后徐妙才又冲着她微微一笑。
此刻,梅芯只觉得这笑容,与就在刚才童远遥对着她最后那抹邪佞的笑意几乎一摸一样,恶魔一般,却又如此精致。
那司机这才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回过头:“徐小姐,这女人要不要也……”
梅芯这才发觉这个司机不是刚才那个送他们来时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个,康展虽然警惕,却是将注意力全副放在了上头那个童远遥处,想不到光天化日,却会有人偷换了司机。
“不用了,她胆小着呢。”徐妙笑嘻嘻看着梅芯:“姐姐,要请你出来可真难。”
梅芯终于从漫长的反应中醒过神来,看了几眼康展,徐妙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你放心啦,这个是表哥忠实的狗,我可不敢真弄死他。”
“你想干什么?”梅芯问,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今天只怕是徐妙和童远遥联手设的一个局,厉怀璧让康展看着她,徐妙想要把她骗出来一时半会难得很,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只是她想不明白,这徐妙究竟要干什么,她和厉怀璧,不是一家人嚒?
“我表哥看你看的紧,你不会觉得不自由么?”徐妙歪着脑袋,面上显出几分天真来,可是梅芯这会可真没法子觉得她是天真的,那笑太过邪气,让人不寒而栗:“你到底要干什么?”
“别紧张,”徐妙拍了拍她的手臂,笑得天真无邪,就像一个公主:“大表哥是个老古板,你跟着他很辛苦吧,我也被他管得烦死了呢,趁着他不在,咱们寻乐子去好不好?”
~~
厉怀璧是在八个小时后,得到了梅芯失踪了的消息,而这又已经离梅芯从弄堂里和康展出来过去了两个小时,因为这两个小时,康展一直昏睡在车子里,直到后来那个被人砸晕了的司机先找到了他。
八个小时后,康展在国际机场接到了坐私人飞机赶过来的厉怀璧。
一下飞机,厉怀璧就只问了一句:“如何?”他从接到消息,已经在路途上听到了康展的简单报告,发送了一些简单而有效的指令,之前,他还刚在参加一场商贸谈判,接到消息之后,果断结束了谈判,将事宜交给当地总公司二把手,自己连夜坐飞机过来,中间没有做任何停留。
这时候,他也没有功夫再做休息,身体的疲惫远不及心中的牵挂,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还曾经在大马宁静月色下,做了回年少以后再没有去想过的有些不切实际的浪漫,说起来,厉怀璧一生绝大部分都在为家族而奋斗,童年早早结束在了家族的重担下,很多时候,他都会清楚明白,生命于自己,无外乎家族,责任,扩展,以及维护。
他不存在什么奢望,还会有所谓浪漫的一天,然而有一颗幼苗,像是坚韧而纤细的兔丝,突然发觉生长牵绊在了他这棵参天峥嵘的大树上,他却不觉得讨厌,甚至带着一种窃喜,看着那菟丝花一般的女人,柔韧的藤蔓被自己以及莫名的力量推向自己,在身畔缠绵萦绕,一丝一线的牵绊,已经渗入了骨血。
孤寂的年轮,终于有了陪伴,何等的窃喜,他很小心且仔细的呵护这种牵绊,为了她,他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这算是他平生难得的一种感觉,从未有过的执着,只是这种漫不经意的执着还没来得及维系的更加紧密,却有了意外。
他虽然料到了徐妙不会安生,她从小到大,也不知闯了多少祸事,只是她是母亲家里最后的血脉,是他答应了母亲要照看一辈子的,这孩子再胡闹,在他面前总还是有分寸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分寸在他离开不多时,却能如此胆大包天。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没工夫去琢磨小丫头心思,他敏锐的感觉得到,徐妙固然插手推波助澜了这件事,可是这事,可不是小丫头捣蛋那么简单的。
只怕,徐妙成了别人的工具,一把捅向自己的刀,刀锋,却是梅芯。
“童远遥的下落找到了没有?”从听到梅芯失踪的经过,厉怀璧就果断让康展直接去查童远遥的下落,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和童家打交道,上一回同梅芯认识,也是拜了这位所赐。
康展同样面上愧疚和疲累交织,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属下去弄堂打听了,那个房子是童家的产业,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去住了,童远遥也已经不在,我让人去查了童家,童远遥有好几个月没有回童家了,他和童家已经决裂。”
他顿了顿,有些不自在说:“老板,对不起,这次是我疏忽。”上回就是因为童远遥和徐妙走得近,结果童家的破事害得老板无妄之灾,这回又是两个人,却再一次让老板吩咐的事,出了那么大纰漏。
他太轻视两个孩子了,这俩个,简直就是闹事的小恶魔。
厉怀璧揉了揉额头,“不怪你,也是我疏忽,让你一个人看着徐妙。”他从回大马接触那边的事情起,就有些警惕,把他从内地调走的目的,也紧急通知了康展,可是事态已经不是康展一个人能够掌控,而他不在s市,势必让人寻得了空隙。
他神情有些冷凝,原本就霸气开阖的神情更加锐意,周身的气势此刻有一种磅礴的味道,熟悉他的人都明白,此刻他在隐忍,而让东方狮子心王隐忍,绝不是件好事。
看了眼有些不自在的康展,厉怀璧淡淡说:“脖子怎么样?”
康展摇了摇头:“不要紧,对方是个练家,下手的分量极有分寸。”显然只是为了让他昏睡几小时以便于行动,这样看来,梅芯便不是那么简单的失踪,当然,她也必然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这,应该是对方给的一个警告,徐妙必然不可能找得到这样一个高手,而童远遥身后,却有一个麻烦的。
厉怀璧坐进来接自己的车中,翻看了下康展在这几个小时里收集到的资料,显然,与上一次接手的资料并没有太大变化,事件的集中点,还是在童远遥上。
童远遥是童家的私生子,童家在s市是名门望族,和厉家有些许渊源,早年都是在s市开埠以来,就借着原始资金和家族势力,在本市成为望族,只是后来两家所经历不同,一个远洋去了大马重新置业,一个却在本土随了红色政权起起伏伏,如今,厉家重新回国内投资,与童家又有了几番瓜葛,童远遥却并不是这个家族里被认同在明面上的。
童远遥在童家是个异数,却不知怎么的和徐妙认得,还格外走得近,厉怀璧几次阻止,都不见成效,在厉怀璧看来,童远遥这个少年就是一杯毒药,跟着他擦边的人,都难免中毒。
而现在,童远遥终于将手伸到了厉怀璧身边,这一点也不奇怪。
童远遥的母亲,是童远遥父亲的情妇,只是一夜露水情缘的那一种,然而生下来的童远遥,却长得太漂亮,在童家那样一个染缸里,一个没有母亲疼爱父亲关怀的小孩,能活着,本身就是个奇迹。
而这个奇迹,却透着血淋淋的内在。
童家对这个私生子的态度,也是恨不得除而后快的,只是这场战争波及到了厉怀璧,想必童远遥是想通过他,来让童家和厉家火并。
这是一招借刀杀人。
厉怀璧此刻,面上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的,但是心中却有一种少有的波澜,他知道此刻,他不能表露出什么,即便他想要表露,也已经缺少了那个能够让他露出真实情绪的人。
刚想到那个不知现在在哪里的女人,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那是他给某个被他扫出国门去的小孩专有的号码,这个,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用。
“姓厉的,我姐呢,我找了她一天了,为什么她不接我电话!”一接通,那头就蹦跶出了一长串的高调。
第五十一章抚慰小豹
厉怀璧对着电话屏幕沉默了良久,一旁的康展几次将目光瞄过来,又收回去,最终小心翼翼开口:“要不,我和小宝少爷说?”
厉怀璧抬头看过来,却是面无表情,电话那头嚷嚷的越发大声,他最终拿起来,一字一顿说:“你姐出事了。”
电话那一头猛然间就没有了声息,只有那一声比一声重的喘息,厉怀璧并没有退缩,只是镇定而表情严谨的注视着车子的前方,他的目光,依旧那样的博大而宏远,仿佛无论什么样的波澜,都无法令他退缩。
是的,从他认定了梅芯这个女人起,梅芯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纳入了羽翼之下,尽管诚如他和梅宝说过,如果有一天,需要在梅芯和其他即便是梅芯亲人中做出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给梅芯麻烦的祸害掐灭在萌芽状态。
可是,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他厉怀璧有一份家业要守候,有一个家族要维系,而梅芯和他是同类,家人,永远是不可或代的,何况梅宝是她一手带大的,甚至厉怀璧能肯定,这个时候的梅芯,她内心牵挂着的,有一多半,一定是梅宝,而不是他。
就像现在,梅宝对梅芯的感觉,这一对姐弟,自幼相依,厉怀璧很清楚,他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他也不想瞒着。
他镇定而强大的坐在那里,像等候宣判的法官,从内心道外表都是强势的,然而只有一个常人没法察觉的角落,有一种柔软,恣意着刺痛他柔软的内脏。
电话那一头的喘息,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小豹子,不知道他下一秒会肆意抓挠,还是会发狂,无论那一种,厉怀璧都做好了准备接受。
他静静举着手机,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边梅宝突然开口了:“究竟怎么回事?”
没有发火,也没有往日的咋呼,很奇怪,这一刻,他居然像厉怀璧听到梅芯出事那时候一样,是一种隐忍的冷静。
只有冷静,才能够把事情解决,而不是任由发作,那丝毫解决不了问题,这个法则,是厉怀璧很早从担起家族担子后,学会的,而这次,这头被他送过洋去了的小家伙,居然也学得有模有样。
看来,梅宝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这是一个值得好好栽培的家伙,就是没有梅芯,这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抹得意,掠过他嘴角,只是很快消弭,因为事情还没有解决,他的女人还等在什么地方。
厉怀璧沉下声音,把经过简短而迅速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我会尽快把你姐姐完好的找回来,你好好读书。”
梅宝这回没有等待很久,只是在沉默着听完他的话之后,冷冷道:“我要你立刻帮我定一张回程机票。”
厉怀璧心中左右了下,很快答:“也可以,我会让康展去办,你回来之后直接去大楼。”
梅宝再没有说什么,嘎哒一声把电话挂了,只不过最后那一下子力道大概挺重,连厉怀璧都能感觉的出来,鼻子里哼了哼,到底还是没能沉住气到底,尚需要历练。
他将手机递回给康展:“立刻给小宝定最近的回程机票,你去接他。”
康展应了,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宝少爷脾气火爆,要不要……”
厉怀璧捏了捏眉心:“不用,他懂分寸。”
三言两语解决完梅宝那头的事,他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回到眼下:“去替我约见一下童家的人,他们的老爷子还在滨海?”
康展低头看了下手头pda,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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